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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恨:第11章 謀後

    劉進忠自幼與大雀營副統領歐陽雲房處習得兵法奇謀,當年歐陽雲房曾對張秉忠說過,此子喜靜多謀善斷有奇計。

    聽到此處的張秉忠,不由得深思了起來。於是緩聲又問道:你這計謀是如何想出得來的?

    回父王,這計謀主要是從王佐斷臂和五代十國中的影主之辯中得來,多半也算是苦肉計中的一條分支而已。

    哦,原來如此,那讓我好生想想,你暫且退下休息。秉忠嘴上如此說道,心裡卻暗自發醒,雖然算是一個奇謀,但必須與玉娘一起共同商議才是,方可定奪下來。遣退了劉進忠之後,張秉忠來到自己的寢帳內好生休息一番,準備來日與玉娘好生盤桓一番。

    翌日清晨,秉忠悉數洗漱完畢之後,待陽光能斜射入帳時,便命親隨去請張玉娘前來議事。不多時,人未入帳,便聽得甲冑聲響。秉忠連忙起身走出帳外,抬眼望去,原來是張玉娘著錦魚荷花鎖子甲披掛上陣前來領命。這倒是讓秉忠吃驚不小,連忙上去問候道:娘子,為何如此披掛前來?

    看你說的,這是何等的時候,還能那樣文弱!玉娘瞪眼瞧著秉忠。

    哦,那是!那是!秉忠連忙應承到,一併讓於進帳中來。兩人剛一坐在帥案之前,秉忠就把昨夜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講與張玉娘聽。

    嘿嘿,這肯定不是你這個腦殼想的出來的事兒!張玉娘風情萬種的看著秉忠笑斥到。

    哦,看你這樣子,此計可行乎?秉忠看到玉娘的反應,便知道此計可行。

    待看玉娘穩了穩心神,潤了潤嗓子言道:大丈夫當大處著眼,小處著手。既要從全局和長遠的觀點出發去考慮問題,也要在具體事情上將它一件件地做好。小處不滲漏,暗處不欺隱,末路不怠荒,才是個真正英雄。

    此計謀出的雖好,但不夠詳實。帶我回到大雀營中,仔細研究數日在於你作答。有了張玉娘如此說法,秉忠心中如同吃下一個定心丸一番。因為玉娘和他不同,行軍打仗做事多喜歡穩紮穩打。如今有玉娘這樣的答覆,想必此計必然行得通,走多遠!


    不日,入夜時分,張玉娘帶著四大親隨女子牙將一併來至秉忠帳內。按照先前的約定,四女子牙將外出帳外巡視。張玉娘與秉忠單獨一起商議大事。

    六哥,這替身之事容易找,只是那退卻之地,到底如何定奪?還需六哥親自定之!張玉娘一邊說,一邊攤開手中的地圖。張秉忠看著地圖上被玉娘標有紅圈的地方不外乎有三,具體定在哪裡,秉忠心裡也沒有真實的想法。如此關係著大夥生死存亡之際,退進無路之時。心中突然想起了,那老和尚的一錦囊來,於是在自己身上摸索半天,抽將了出來。當著玉娘的面,打開一看,上面寫著:須出頜下則為校,須至尺者則為將,須至胸前則為王,須墜腹下則為聖。

    看到此處,秉忠不自覺得看了看自己腮下黃須,果然飄然至胸。想來那老和尚所言極是,又想起了那句偈子:「虎嘯山林動,龍潛千頁中。遇金則止,遇木而生,遇水則勝,遇火而王,遇土則祖。」仔細想想,自己的過往。確實是一一驗證如此,可到底偏安到哪個地方呢?

    秉忠獨自在心中反覆默念著這句偈子,十分平靜的在帳內來回渡步。為了這近幾十萬人的生存,不得不讓自己愈發謹慎和冷靜下來。

    當秉忠再次念道:虎嘯山林動,龍潛千頁中時,突然想到,玉娘在地圖上曾標有一個千葉島的地方。記得還在地圖下,標有小注。走近一看,果然上寫著:此地位於驃國之西,人人謂之仙境秘地,島嶼眾多,參差不齊,犬牙交錯,相互依持,互望有形,乃是攻防妙境之一。見到玉娘如此點評此地,於是拍手叫道:就是它了。

    玉娘聞言也走近前來一觀,見秉忠手指著那被紅圈劃定的千葉之群島時,心中也是一喜。隨即言道:當時我也是首選此地,但又恐你水路不熟,所以沒有多加干涉和建議。秉忠聞言也是點點頭道:玉娘考慮周全,這畢竟是幾十萬人的性命去向。如今既然定下此地,還請玉娘做好輔下工作。替身一事我和艾能奇商榷一番,看他如何行事。

    玉娘出帳遣牙將單獨喚來艾能奇將軍,一入帳內,秉忠便與他講出自己的意圖;並特意告知其中的風險會有性命之憂。哪知這艾能奇欣然同意,十分驕傲的說道:能與將軍如影隨形,便是我自幼時的驕傲。更何況能為將軍赴死,豈不快哉!有了艾能奇的這番話,秉忠嘉許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隨後便請玉娘談及戰事謀劃,玉娘說:但戰事上,我想大體分三個階段,前一階段,先佯攻四川初入佛圖關,以晃人耳目。其次便是抗清御外之敵,最後才是掩殺遊走。當然,諸多後手及情報亦應跟上,一旦離開,說不定會是幾十年的功夫,也有可能是幾代人的光景才可回來。這一點,還讓六哥想得明白,思得清楚。

    張秉忠鄭重的點了點頭,對張玉娘說道:大勢上我還是知道的,玉娘不必多慮。能讓他們食有裹腹,身有衣穿,這便是我最初的想法和心思。至於說能否圖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人生一世,活下來當時最最最重要的。

    遂後,秉忠率人重入佛圖關,再立七殺碑以明其志。碑上寫著: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殺殺殺殺殺殺殺!

    明、清二朝見張秉忠欲奪回四川,染指成都,雙方皆出精銳敵之。秉忠正在為難之際,明朝崇禎帝又降旨許以招過撫一職聯合抗清。於是張秉忠找來親隨部下,他對孫可望一眾人等說道:「我亦一英雄,不可留幼子為他人所擒,視其迫之,汝等終為世子矣。明朝三百年正統,未必遽絕,亦天意也。我死,爾急歸明,毋為不義。」當著大家的面兒,表明了他張秉忠聯明抗清的決心。接著,分其兵為四,並命令四位義子將軍,各率兵十餘萬向陝西進發。九月間,張秉忠率部離開四川,北上迎擊清軍。十一月,張獻忠大軍紮營於西充鳳凰山。

    張獻忠聽說清軍業己入川,意識到形勢的嚴峻。儘管李自成與自己有深刻的矛盾,雙方有時也免不了刀兵相見,但李自成的敗亡,畢竟使自己失去了呼應之勢。孤軍迎擊幾十萬清軍,恐怕也要落得個與李自成同樣的下場。思來想去,張獻忠決定採取流寇式老戰法。他命令燒毀大西王府(原明蜀王府),大部隊直下川北相機行事。

    大清將領豪格聽說張獻忠已經跑了,心裡非常著急,連忙命令鰲拜率一部分士兵丟棄輜重,輕騎追敵。自己率大部隊日夜兼程,企圖把張獻忠的隊伍包圍在川北,予以消滅。就在面臨強敵,拼死一戰的關鍵時刻,張秉忠的隊伍發生了分裂。原來,張秉忠想帶領部隊跳出包圍圈,出川入陝再尋出路。不料,手下部分以川軍做老底子的隊伍卻故土難離,不願意出川作戰。這部分隊伍和同意出川隊伍的矛盾越來越深。一時間,張獻忠的部隊裡謠言四起。有人說:「張獻忠要殺川軍。」這個謠言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誰也說不清真假,連川軍的一些將領也信以為真。結果川軍將領劉進忠率先帶隊投清。豪格見了劉進忠特別高興。他最會利用叛將。當年,他就是利用夏承德活捉了洪承疇的。他仔細地聽了劉進忠的密報,對張獻忠的兵力、駐地、給養,乃至將領間的矛盾、士卒們的思想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他賞給劉進忠許多金銀財寶,許給他高官厚祿,讓他帶領清軍直撲張獻忠的駐地——西充,把張獻忠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可是,豪格自己並沒有去西充前線,而是率領一支精兵在一個叫鹽亭界的小地方偃旗息鼓地埋伏下來。他知道,西充並不是解決戰鬥的地方。張獻忠此時還有幾萬人馬,如果硬拼個魚死網破,清軍會受到很大的傷亡,萬一不慎,他還會轉敗為勝。因此,豪格囑咐前線的將領網開一面,讓張獻忠突圍。他要在鹽亭界來個擒賊擒王,抓住張獻忠。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一場大霧瀰漫大地,前不見村落,後不見山巒,上不見旭日,下不見人影。埋伏了一夜的清軍,一個個瞪大眼睛,可什麼也看不見。這樣的迷霧豪格是見過的,東北的「大煙泡」刮起來昏天黑地,比這個厲害得多。他並沒有睜大眼睛瞭望,他知道那沒用。他趴在地上,右耳貼地,這樣,四五里以外的腳步聲都能聽個一清二楚。片刻,他站起來身來,悄聲說:「來了!準備戰鬥!」將領們個個抖擻精神,拔刀出鞘;士兵們一個個挺槍橫刀,擺開了廝殺的架式。果然,過了一頓飯的工夫,清軍聽到了清晰的馬蹄「答答」聲。迎面而來的正是昨夜突圍的張獻忠。他騎在一匹烏騅馬上,表情冷峻如鐵。他知道眼下這個地方地勢險要,再往前走有一個不高的小山坡叫鳳凰坡。他忽然想起,三國時的大將龐統號鳳雛,後來在落鳳坡被射死。想到這件事他心裡不免快怏,狠狠地瞪了隨從一眼,喝道:「快!快!」這一聲吆喝可就送了他的命,豪格聽見了這聲吆喝。根據多年作戰經驗,敢於在行軍途中喝快慢的,不是主帥,就是副將。他穩穩地站住,叉開兩腿,從背上拿過硬弓,從胯上抽出一支利箭,拉弓搭箭循聲射去。滿族本就是善於騎射的民族,成年男子往往都能上射飛鴻,下射逸兔。豪格這一箭,「嗖」地一聲,正好射中了張獻忠的咽喉!只聽他「呃」地一聲,便落下馬來。張獻忠的將領見頭領中箭落馬,一個個大驚失色。有人大喊一聲:「有埋伏!」頓時,大西軍亂作一團。有的就地臥倒,有的向後逃去,也有的拉弓搭箭向四周亂射。豪格翻身上馬,命令道:「放箭!」「嗖嗖……」清軍的利箭就像成災的蝗蟲,一片一片地向大西軍飛去。大西軍群龍無首,有的軍官中箭落馬,有的士兵死傷倒地。後來,不知是誰帶著士兵向後退去,正是兵敗如山倒,大西軍頹勢難收,落荒而逃。大霧瀰漫,豪格不敢貿然窮追,只好就此收兵。不一刻,大霧忽然散去,從西充連夜逐敵的隊伍也到了,經劉進忠辨認,豪格才知道,自己那一箭射死了張獻忠。這對清廷來說,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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