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名單。一筆閣 www.yibige.com
家入硝子把那疊名單遞給他。
是按時間序排列的名單。並不像是高層一貫的做法——按派系或是咒術師等級去劃分, 只是客觀地,冷冰冰地,不帶任何感情地, 把所有的死者列下來。
光是翻閱不需要太多時間。他還有很多別的事要去做。
「生我的氣嗎?」硝子忽然問他。
那已經是第二天了。
剛從獄門疆中被解封的那天是一片混亂,虎杖、伏黑,還有秤、綺羅羅,在獄門疆之外和已經失控的「天使」對峙——至於天使是在天逆鉾和黑繩之外唯一的無效化術式所有者,是獄門疆的唯一解法, 這件事他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時候身為最強的五條悟,只能一邊忍受腦海中像碎片一樣溢出來的記憶, 一邊解決此刻的局面, 再對他的學生說一句「辛苦了, 你們做得很好」。
甚至因為要處理那個區域的死滅洄游, 沒有餘裕送那幾個孩子到安全的地方休息。
能夠回到高專已經是第二天的事。
「為什麼?」五條悟看向他的同期, 反問。
「我總是被保護得最好的那一個。」家入硝子自嘲地說。
「不把你保護好其他人不就更慘了嗎?」五條悟收回視線,「而且我現在沒什麼時間安慰你哦, 硝子, 稍微振作一點吧。」
永遠在後方的反轉術式咒術師,因為他不客氣的話而露出一個有些疲憊的笑。
「這些只是咒術界相關的名單,」硝子接著說, 「至於——」
「可以不用告訴我。」五條悟打斷她。
咒術師需要習慣同伴的死。
不是「最好習慣」或「儘量習慣」,而是「需要習慣」。就像需要喝水需要呼吸一樣,是生存的基本。
五條悟自認為是其中做得比較好的那部分。但話又說回來,他無論什麼事都做得比別人好。
看到有人死了——
高專二年的時候,天內理子死了。
並不是在他眼前, 也並不是他第一次面對死亡——但確實是第一次, 前一刻還在眼前笑著, 他以為能夠快樂平安度過一生的同齡的女孩,在頃刻間死去。
在他的保護之下死去。
像一朵垂落的花,失去了生機,指尖都是蒼白的。
接下來該做什麼?五條悟想著。
要殺掉讓她死去的人嗎?已經找不到誰是幕後黑手了,傑說殺掉眼前的人沒有意義,那就沒有必要。
並不認為是誰的錯。
並不認為是還不夠強的自己的錯,或是傑的錯。當然,盤星教那群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不合理是一貫存在的。
接下來該做什麼。
應該改變這一切,他只是想。
那麼,現在是誰的錯?
同樣並沒有簡單歸罪就能解決一切的某個對象。
當然,他也會殺了羂索。很快。
很快。
五條悟一言不發地,來到那個占據了他摯友的軀殼的詛咒師身後,結印放出一個茈。
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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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認為,只要五條悟出現了,一切也就沒有懸念了。
在日本全境肆虐的咒靈會被祓除,幕後操控一切的詛咒師會被殺死,至於那些嘍囉一般的小角色更不用說。
也的確如此。
日本在一個月之後恢復了平靜。
——至少那些可以改變的事情是如此。
而因為咒靈公開而導致的人心惶惶,被咒靈襲擊而失去家人的孩童與父母,還有,已經死去的——同伴。
卻不可能改變了。
發信人家入硝子
收信人五條悟
發信你在家嗎?
收信在家,怎麼了?
發信找你喝酒
收信硝子
回復半點也沒有回過來。
發信有時間想拒絕的理由不如乾脆點答應
發信五條,你這個月每天有睡夠五個小時嗎?
發信最強就可以不眠不休還是怎麼樣
有好好睡覺嗎?有好好吃飯嗎?……有哪怕幾分鐘的時間能去緬懷他所愛的人嗎?
收信五小時可是很久呢
收信我之前的夏天也睡不到五小時哦
收信而且一般來說就算這樣也不會拉著人喝酒啦
收信不應該勸我去睡覺嗎?
她的同期里唯一剩下的孩子氣的那個總是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即使是現在。
發信真理智啊
收信真過分啊,讓我更傷心也沒意義吧
發信閉嘴,我在你家門口,開門
收信……啊
收信我不是在那個家
半個小時後,家入硝子心情複雜地站在另一間公寓門口。
開門的五條悟穿著居家服,如果不是現在——如果不是最強咒術師被封印兩個多月,日本人口減少十分之一的現在,那的確像是,她的同期高專時候高高興興地從五條本家搬出去住,邀請她和另一個現在已經不在有誰提起的同學一起到家裡玩的一個午後。
五條悟看起來也很平常。
仔細想想的話,她的確不記得對方的臉上曾經有什麼時候顯露出能被稱為「悲傷」的神情。
要是是真的無所謂就好了。
要是是真的無所謂就好了……
此刻的家入硝子,真心希望,如果她的同學,真的是一個無血無淚的怪物/神子就好了。
「怎麼了?」五條悟走到玄關的盡頭才想起來回頭,若無其事地問。天藍色的眼睛沒有一絲陰霾。
「……」
——「你還好嗎」是差勁透頂的問題。
「是在意這裡嗎?」五條悟抓了抓頭髮,「雖然還沒和硝子說,不過……」
聲音稍微低了點,但唇角又翹起來。
「他答應我了哦,諾德。答應和我一起住。」五條悟輕笑著說,「在獄門疆之前的一兩周。」
那到底算是難過呢,還是懷念呢。
「所以我不算非法入侵哦。」最強咒術師語氣輕快地解釋。
她是打算來安慰五條悟的。
所以沒有反而哭起來的理由,她和死去的那個人也並不是多麼熟悉的關係。
「我想著說不定會有什麼人來找他,朋友啊同事啊之類的——還是要通知一下嘛。」五條悟接著說。
高個子的白髮青年又折回來,接過她手裡那些東西——無外乎是一打啤酒,還有在貨架上看到的煙和奶糖。然後一邊輕車熟路地從柜子里拿出另一個坐墊,為她放好了,自己再窩進被爐里,把啤酒在桌上擺開,半點沒有身處別人家中的生分,比一個東道主更像東道主。
像是終於察覺到沒有回答,五條悟稍微安靜了些。
「那,有人來嗎?」家入硝子問。
好像做壞事被戳破了,五條悟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那在這個人臉上很少見。
「沒有人來。」五條悟小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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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意識到的存在,是「手」。
他自己的手。
那很奇怪,魔法師想,人對自己肢體的熟悉程度無可比擬,如果意識到「手」的存在,那反而說明,「手」這一部分出了什麼問題。
或者說,前魔法師那麼想著。
下一刻,諾德意識到的,是魔力的消失。
不是體內的魔力消耗一空,或者周圍的大源耗盡枯竭,不是那種程度的消失。就像是睜開眼卻只能看見黑暗,在一片喧鬧的靜寂中只聽見嗡鳴,他失去了與魔力的聯繫。是魔力這一概念,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
有那麼一會兒,他只是站在原地,什麼都沒想。
思維的一片空白讓本能占據了上風,他半是無意識地,循著陌生的渴望,行走在他熟悉的家裡。
在做什麼,為了什麼,連這些念頭都沒有出現過。
他推開門。
啊……
天氣大概轉涼了,他完全沒有感覺到,但五條悟裹著厚厚的棉被。醒著嗎?他想,是醒著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能知道。所以睡不著嗎?是因為冷嗎?但醒著為什麼不和他說說話,是太累了嗎?
咒靈靠近了,試著伸手,想要理一下五條悟額前的白髮。
——他的「手」。
那能被稱為「手」嗎?或者說,那是他的一部分嗎?在看到的瞬間,與其說產生了懷疑,不如說因為太過陌生,敲響警鈴一樣,竄過一陣刺骨的寒意。
與此同時,對上的,是他的戀人在下一刻睜開的眼睛。
漂亮的,獨一無二的,永遠不會有半點陰霾的,晴空一樣的淺藍色眼睛。
……或者說,前戀人。
……是這樣啊。是這樣啊,他想。
沉默?逃走?解釋?攻擊?怎麼樣比較好?
——不要想,心裡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對他說。
那就不想。他閉上眼睛,輕聲回答。
「——說了會詛咒你的。」同樣是那個人的聲音,略微低沉的聲音,稍微還帶著一點笑意。
悟?
他想回答,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我有遵守約定嗎?」五條悟問他。
約定?
啊……這可真是說到做到的約定,該說什麼才好呢,「他死了會詛咒他」這樣的約定。他不由得也露出微笑。畢竟是悟啊。
鴉羽飄落一般輕柔的觸碰落在他的頸側。
嗯,諾德想,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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