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tw.yxbooks.com

    大雨如豆，砸在身上織連成線，江魚渾身上下早已經透濕。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容微抬，只是握著劍柄的手卻愈發的緊，幾乎可以看清楚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而在視線當中，暴雨之中佇立的那長狄悍勇已然是動了。

    他身形遠比常人巨大，若是換算成現代高度，約莫便有近三米之高，一雙木木無神的視線微垂，落在江魚身上。兩廂對峙之中，江魚更顯的渺小，好似是妄圖以人力阻巨人的妄自菲薄之輩，竟是有種要螳臂當車般可笑。

    官道旁的歇腳陋亭中，庚以柳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唇，瞪大眸子，目光緊緊望著暴雨中那兩道模糊的身影。

    聶老頭早已經疲懶的躲在亭中，和兩人一同避雨，這會兒他攥著自家衣袖的雨水，嘩啦啦落了滿地，又拔去挽住一頭散亂如同鳥窩般長發的枯木簪子，甩著頭髮濺得四處都是雨水。

    高鳳薇咬牙瞪著他，叫道：「為何你不去幫他？」

    老頭兒擰完衣袖的水，便半彎著腰擰那頭濕漉漉亂糟糟的長髮，聞言歪著腦袋看向這紅衣女俠，眯眼笑道：「怎地了？老夫我同那小子非親非故，他那至親至愛的師尊還是我仇家，你卻給我一個理由，為何要去幫忙？他打生打死，又干我何事？左右這些個人物也是困不住我的，老夫何必去插手惹這一身騷。」

    高鳳薇大聲抗議，卻被聶老頭白了一眼，全當是不曾聽到。

    庚以柳轉了轉眸子，想到路上這老前輩的做派，便主動出聲道：「老前輩既然有能力，何必揣懷而不展？」

    聶老叟堅決不鬆口，只是一味表示：「就算是老夫能輕易拿捏那長狄悍勇，緣何要出手？合該便要去打生打死？是我欠了那小子的？就算是他將我從那湖中撈出來，可追根溯源，若不是他那師尊，我也不會被困在湖底近十載。左右沒找他麻煩已是不錯，你們兩個小姑娘，倒怎地還自覺占了理了？」

    庚以柳笑了笑，道：「在下父親為青州州牧...」

    老傢伙皺了皺眉，面上更顯得不耐，他將濕漉漉的頭髮撩在身後，居然從懷裡掏出一根油膩膩的豬蹄來慢條斯理的啃著。

    看他周身都被淋的跟個落湯雞似的，可偏偏這豬蹄也不知被這老頭藏在了何處，竟然沒有被水浸了，他一口口啃得還有滋有味。

    一邊啃著，他一邊便道：「州牧又是如何？縱然你父上是那天王老子，還管得到我這把老骨頭不成？」

    大乾有敬老的傳統，對於這等上了一定歲數的老叟，若是耍起橫來，便是當今聖上也得捏著鼻子暫時忍著，不好發作。

    可庚以柳顯然不是要以勢壓人，事實上她也是心知肚明，這官面的身份，對於一些官面上的人物來說，搬出來也還有幾分效用。但對於這等廝混在江湖中的草莽而言，卻輕飄飄的跟根羽毛沒什麼兩樣，說出來也只是徒遭人笑話。

    她只是輕笑著道：「我看老先生也喜歡吃些各地美味，父親大人坐得這位置，多少也算是個封疆大吏，總歸是多得是人奉承...若是老先生願意出手護我一次，父親大人必定不吝酬謝，任是老先生想要品嘗些天上飛的、陸上走的、水裡游的，便縱然是那海中的翻江巨魚，都也只是尋常！」

    聶潮生頗為隨心，不求功名利祿、金銀錢財，但偏偏被困在湖底這麼些年，只能啃些生魚為食，便攪得他這張嘴總是止不住的讒，看見什麼都想要來那麼一口嘗嘗鮮。聽庚以柳這話，腦海里略略那麼一想，也還真就有幾分讒了。

    但他仔細想了想，目光先是掠過那場中搏殺的二人，旋即落在了附近，在幾個點停頓著，摸著鬍子開口道：「你這女娃...你以為我只是在這裡偷閒，卻不知我在此處，便已經是在護著你們了。」

    「我也同你們說道說道便是...附近盯著的，又何止那一個長狄悍勇？」

    「這悍勇雖力大無窮，天生虎牛之力，但卻早已死去多時，其實不過一甲屍罷了。老夫我一眼便看出了那邪術，分明是出自屍神教的法門。當年長狄十三人名震南三州，被楊無敵將軍屠了七人，餘下六人，怕不是也都陷在了屍神教中。觀那形式，約莫便是被煉做甲屍...你們只盯著眼前看，卻不曾發現，在官道左側林中約莫百步內，那處灌木叢下，便伏著另一具長狄甲屍；據此二百步遠的桑木上，也伏蟄一具。」

    「這些傢伙雖然藏得精巧，被掩去了氣息，可那股子屍臭味，老夫一早便嗅到了，這必定是屍神老祖那傢伙的手筆，想來是有五具才對，喚作『五行飛僵』。一次性便帶了三具伏擊，看來控屍的，必定是那老傢伙親傳的某位徒弟，指不定這人也在哪兒伏蟄呢。」

    他說出一個，兩人便忍不住往那去看，可暴雨之中，又哪裡能看得清晰，卻也不知這老傢伙是真的嗅出了蹤跡，還是信口胡謅來的。

    庚以柳抿了抿嘴，頓了頓道：「甲屍...是什麼？」

    老頭兒便覺得有了面兒，拿捏著高人的氣質，嘿聲笑道：「不過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死人。」

    高鳳薇瞪大了眼睛，質問道：「你這卻不是耍我？死人如何能動跳如同常人？你這老傢伙不願幫忙便是了，何必拿這種神鬼之說來誆人！？」

    聶老叟哼了一聲，搖頭晃腦道：「罷了罷了，我也不跟你這小丫頭計較，等會你自廂查看便會明了。」

    「這是屬於湘都屍神教秘傳的蠱術手段，具體手法我也知曉不深，大概也就只曉得，是以活人養蠱餵蠱，在養屍地耗上那麼些個年歲，左右那麼一通複雜操作，或是獻祭、或是其他，總歸就是煉屍而成...這裡面的蠱術道道太過神秘，我也沒那心思去研究。對付這種傢伙，也就是正一道的茅山派最為擅長，以正一道符籙術可破。可除了這些茅山派的牛鼻子外，其餘人遇見屍神教的行屍，多半是難以應對的。這些傢伙不知痛楚、刀劍無恙、水火不浸，著實令人頭疼。」

    「我雖然武功境界更高，但畢竟這術業不對路子，鬥起來也是事倍功半。若是一個不留意，被這三屍伏擊拿捏住，也是非常難辦。縱然可以殺將出去，也難免受不輕的傷，更加談不上護住你們了。」

    「所以那小子的事，也還是讓他自廂處理罷，他若是真有那能力，自然便提了那長狄甲屍的頭顱回來，也算是不墮他師尊的面子。若是技不如人，那死了也就死了，老夫我可沒那心思豁出自己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