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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小說

可樂神角

第一章 石戰水戰與火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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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樂神角:第一章 石戰水戰與火戰

    測試廣告1夜幕濃重,仿佛無數堅硬而粗糙的黑色羊毛披風籠罩包裹著鄂靡都城。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城內燈火逐漸稀疏,人們已經相繼沉入夢鄉。在有燈光的地方,朦朧中可以看見那些建築縱橫交錯的模糊輪廓以及一鱗半爪。

    燈火最輝煌的所在,無疑是鄂靡祖摩居住的九重宮殿。那些屋檐下懸掛著的青銅神獸模糊的身影,浮雕一般在沉寂而肅穆的夜色之中顯現,雄鷹展翅式的屋脊也游龍似的在黑色深處露出靈動的一截。而高高聳立的繡著龍鷹與八卦太極圖案的黑紅相間的旗幟,因為旗杆上懸掛著的青銅風燈昏黃光線的照耀,竟然活像漂浮在又黑又深大水中的紡織物。

    不過,這個看起來與平常一樣的夜晚,卻並非平凡之夜。因為,鄂靡祖摩鄂阿那此時不是在九重宮殿之中享受他作為君王的良宵,而是在城外郊野十萬鄂靡大軍的軍營間,端坐中軍大帳內。他面前的青銅几案閃爍著暗紅厚重的光芒,旁邊幾盞一人多高熊熊燃燒著獸脂的青銅燭台煙霧繚繞火焰搖曳。

    青銅几案前面,鄂靡摩叩鄂舒野,鄂靡布摩鄂直愚以及鄂軍主將鄂武額等一應文武大臣,按職位大小排列成兩行。他們一律服飾鮮亮,面色嚴肅而恭敬。

    這會兒,大帳外,不遠處,傳來幾記銅鼓雄渾的聲音,那聲音在郊野的空曠里越傳越遠,水波似的蕩漾開去。然後是遠處萬馬奔騰的聲音忽強忽弱地傳來。

    鄂阿那的目光從左到右,接著從右到左掃視眾人之後,肌肉緊繃的面孔有了些許鬆動,甚至稍微浮出一絲笑意,大帳內便響起他低沉威嚴的聲音。各位,鄂靡是鄂靡人的鄂靡,鄂靡與益那,世代以來,殺伐不斷,可見益那忘我之心不死。我們今天在此殺牛誓師,結集鄂靡十萬大軍,進攻益那,目標就是徹底消滅益那,把益那的人口和土地納入我鄂靡,從此結束益那人續寫族譜的歷史,揚我鄂靡雄威,成就我鄂靡千秋萬代基業。

    說著,鄂阿那騰地站起來,嚯的一聲拔出佩在腰間的青銅短劍,高高舉起,劍鋒上閃爍著血紅的火光,指向益那的方向,顯然就要發出作戰的重要指令。然而他的喉結似乎被骨頭卡住了,用力上下滑動幾次,仍然半晌說不出話來,臉孔竟然憋得豬肝似的通紅。他擎著寶劍的手顯然因為激動而顫抖,那劍鋒上的火光從而不斷移動。

    眾位摩叩目光炯炯地注視著祖摩,等待他下達命令。大帳內很安靜,可以聽見青銅燭台上燃燒的獸脂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幽微響聲。

    終於,鄂阿那的喉結順暢了,充滿烈酒氣息粗糙的嗓音便在大帳內響起。各位,鄂靡此次出兵,十萬雄師兵分三路,同時進攻益那。眾將聽令:左路兵馬,由鄂若達作帥統領,攻禹甸比畢。右路兵馬,由鄂祖任作帥統領,攻禹甸谷姆。中路兵馬,由鄂武額作帥統領,攻禹甸洛略。

    布摩鄂直愚看定的出兵時間到了,鄂靡都城郊野突然響起震天動地沉雄大氣的銅鼓聲,間雜著魯貝悠長渾厚的嗚嗚聲,以及戰馬嘶鳴聲和眾兵的喧譁聲。

    鄂阿那舉起一隻雕刻著龍鳳圖案漆成黑紅兩色的牛角杯,環視眾將,眾將也紛紛高高舉起牛角杯。

    帳外,鼓聲大作,魯貝嗚嗚。

    鄂阿那高聲說,各位,吉時已到,三路兵馬即刻出發。上路之後由斥候互通聯絡,務必在同一天同一時辰,同時向益那三城發起進攻。哈,到時候,一定夠局阿邪那傢伙喝一壺哪。哈哈,各位愛將,來來來,讓我們幹了這角酒,預祝各位愛將馬到成功。

    鄂阿那仰脖,將牛角杯中酒一飲而盡。

    眾將亦一飲而盡,振臂齊聲吶喊,鄂靡必勝,鄂靡必勝。

    鄂靡三路大軍撲向益那的消息,早由益那斥候探明,飛馬星夜稟報益那祖摩局阿邪。

    局阿邪連夜召集眾摩叩,調兵遣將,殺百牛議事。

    益那都城禹甸叟施像突然舉行盛大祭祀儀式似的人奔馬叫熱鬧起來。士兵們奉命在益那神廟前的祭祀廣場火速宰殺百牛,以供祖靡祭祀之用。祭祀廣場上已經燃起許多熊熊大火,不但把廣場四周按九魯補八魯旺排列的十二將相星的巨型偶像映照得清清楚楚,而且也把神廟四周的青銅神柱映照得閃閃發光。

    益那神廟座北向南,整個建築呈龍頭鳳體結構,金光閃閃,秀麗光華,莊嚴神聖。根據乾陽坤陰五行地理風水文化,後立玄烏登龍銅柱,前立朱雀登龍銅柱,左有青鷹登龍銅柱,右有白鷹登龍銅柱,中間的祭祀廟宇就像金鳳展翅飛翔。廟宇左側建設祖摩主祭總堂即超戛,右側建設教化師即布摩掌堂祭祀之所布節。廟宇前就是各個部落氏族赴悼祭祀展現歌舞的活動廣場。祭祀廣場四周即環形排列著身佩寶劍,手持戈矛戟標刀耙等不同式樣武器的鼠面將、牛面將、虎面將、兔面將、龍面將、蛇面將、馬面將、羊面將、猴面將、雞面將、狗面將、豬面將等十二將相星雕塑作為配角。相傳,祭祀教化設歌舞場,自實索氏族王朝時代就有殺牛祭祀先王的禮儀活動了。祖摩高坐祭祀總堂超戛之上,大銅鼓懸掛在總堂超戛處,大鼓一響,歌舞就從這兒起,蘆笙也從這兒吹起,整個廣場燈火輝煌,各氏族部落按禮規獻歌獻舞,通宵達旦。益那都城建祭祀廟宇,塑先王偶像,供人們敬拜。前來的眾人,抽籤問事,祝告祈福,絡繹不絕。當九重祭祀廟宇大門開放,人們成雙成對進入廟內,打開白雲門,能見到高祖聖像,打開黑雲門,能見到高妣聖像,打開銀門能見乾陽聖師恆始楚,打開金門能見坤陰聖師特乍木。創世的祖摩和布摩偶像都塑立在祭祀廟宇里。祭祀廟宇的建築風格和配局完全是按照先天八卦易理天文曆法的推理格局擬造建設的。因此,祭祀廟宇中的眾多偶像諸如策舉祖、恆堵府、省偶各、糾塔凱、恆赤叩、特批耐、恆畢余、特畢德、恆始楚、特乍木、舉奢哲、苟阿婁、葛阿德、阿玫妮等等眾神與先賢,都是曆法推理運局的意向性名稱,塑之為神聖而頂禮膜拜。歷代祖摩的喪祭儀式都在廟所舉行。喪祀也即先王的排名祭祀儀式,凡排名必塑造偶像,於是布摩經書形容祖摩偶像說,廟宇沖雲天,偶像排如崖壁般延伸。

    局阿邪在眾多摩叩戰將的簇擁下來到益那神廟總堂,進行祭天祭地祭祖儀式。對於益那祖摩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兩件事是大事,即戰爭與祭祀。除此之外,都是小事。祭祀之事,除一切年節、祖摩生日等固定日子必須隆重舉行之外,每逢戰爭、災害以及一切異常現象發生,是絕對要首先舉行祭祀儀式,才隨即採取相應行動。這是通過祭祀,取得天神、地神與先靈的庇佑,以期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萬事如意馬到成功。祭祀由布摩主持並主要由布摩來完成各項儀式。

    頭戴洛宏神盔、身穿黑紅相間長袍、腰佩神葫蘆神箭筒維庹、手持權令牌銅鈴等物的布摩,已經在鐘鼓之聲中肅立祭壇前。由於他面對祭壇,眾人就看見他的背部繡著一個又大又圓的輸必孜太極圖,在盤著的陰陽兩條地龍的背景上是一隻展翅雄鷹。

    眾兵士陸續用碩大的銅盤把牛羊豬雞四種犧牲以及青銅酒壺盛著的美酒抬到祭壇前,再由布摩的助手摩史,把那些供品一一擺放到祭壇上,用九個雕刻著龍鳳麒麟圖案的精美青銅方尊斟酒敬獻於案。

    當布摩側身而立,喉結滑動,他那低沉而沙啞的嗓音便持續不斷或緩或急地吐出古老的經文。他的面孔在獸脂燈的火光中忽明忽暗,他的目光顯得極其虔誠而深遠,儼然透過廟宇看到了天神的世界與先靈的世界。

    禮畢,局阿邪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總堂,到廣場前的平台,與眾將共商禦敵大計。

    平台下兵士如雲,戈矛劍戟在火焰的照射之下閃動著寒光。

    局阿邪身邊,摩叩如繁星,論智謀,武優額第一,氐奢諾第二,苦苦諾第三。戰將如林立,論武藝,瞿恆那第一,羌若吉第二,赫達沓第三。

    局阿邪走到平台前端,向眾軍士揮手示意。眾人立刻停止竊竊私語,挺身而立,面色無比虔誠而恭敬,齊刷刷地注視著祖摩。

    局阿邪朗聲說,各位,今夜,我益那大軍緊急結集,是因為鄂靡三路大軍同時進攻我益那。大敵當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益那養兵千日用於一旦,益那將士必須誓死保家衛國,乾淨、迅速、徹底地消滅前來入侵的敵人。

    眾將士高呼,益那威風,益那必勝。

    局阿邪待眾聲平息,接著說,眾將聽令:鄂靡兵分三路攻我,我亦兵分三路拒敵。左路的兵馬,由羌若吉統領,在禹甸比畢駐守。右路的兵馬,由赫達沓統領,在禹甸谷姆駐守。中路的兵馬,由瞿恆那統領,在禹甸洛略駐守。

    眾將士高呼,益那威風,益那必勝。

    戰爭的烏雲籠罩禹甸大地。

    同一時間,益那不同的三個地方,戰爭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在禹甸比畢,益那將士設下石頭陣,準備用百萬石頭的大餐,迎接遠道而來的鄂靡軍隊。益那將士在進入禹甸比畢的必由之路長長深谷兩邊的山崖上,布置萬堆石頭,埋伏千員大將與數萬雄兵。將士們晝夜不停人背馬馱搬運石頭,在山崖的灌木叢中製造出數不清的石堆。禹甸比畢的民眾,無論男女老少,全部上山加入搬運石頭的隊伍。男人搬運磨盤般大的石頭,老人、婦女和孩子搬運南瓜般大的石頭。夜裡,人們依然打著火把,從周圍山上把無數的石頭源源不斷地搬運到指定的地點。他們沉默地勞動著,深怕因為說話而耽擱做活。大敵當前,多運一塊石頭,就多消滅一個敵人,這是保衛家國故土的大事,每個人都沉浸在神聖的氣氛之中,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在搬運石頭的那些天,人們背來苦蕎粑粑、包穀酒和蜂蜜,順便在森林中獵殺野羊之類,吃住都在山上,連睡覺也輪換著,晝夜奮戰不休。

    然後,統帥派出瞿楚楚率九千兵作前鋒,在深谷前十里處的壩子地安營紮寨以待鄂軍。

    鄂靡大將鄂若達率浩浩蕩蕩的隊伍接近禹甸比畢的時候,是正午時分。因為長途行軍,將士們明顯人困馬乏。鄂若達騎在一匹棗紅駿馬上,回頭看一眼長長的快步行走的隊伍,厚厚的嘴唇呶了一下,自言自語,他媽的,再前進二十里就可以進城了,要是沒有益那軍隊阻擋的話。

    突然,蹄聲由遠而近,一位斥候飛馬來報,稟報將軍,右路、中路兩軍將於明日中午抵達目的地,祖摩有令,明日中午,三軍同時向益那發起進攻。不得有誤。

    鄂若達的眉頭略皺一下,心不在焉地說,知道了,去吧。

    斥候撥轉馬頭,揚鞭催馬疾馳而去。

    副將問道,若達,祖摩有令,讓我們明天中午才攻城。本來,我們今天就可以攻進禹甸比畢城,今天晚上就可以進城飲酒狂歡慶祝勝利嘛,為什麼非要等到明天?

    鄂若達當然明白副將的意思,厚厚的嘴唇呶一下,說,哼,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看哪,今天攻城也好,明天攻城也罷,無非就是拿下禹甸比畢。既然如此,老子為什麼今天晚上要在這荒山野地睡覺?為什麼不攻進城吃香喝辣?

    副將說,可是,要是祖摩怪罪下來,怎麼辦?

    鄂若達揮一下手,說,沒事,只要我們拿下禹甸比畢,策舉祖保佑,凱歌一奏,哈,萬事大吉。退一步說,就算祖摩責罰,有我扛著。

    副將眉毛一揚,說,你的意思是,即刻攻城?有策舉祖他老人家保佑我們馬到成功,一舉踏平禹甸比畢?

    鄂若達舉起右手掌做一個斬殺的動作,沉聲說,不錯,本將正是此意。傳令:加快行軍,攻打禹甸比畢,今晚進城,享受肥羊美餐絲綢珠寶燈紅酒綠。

    想到攻城掠地之後的種種好處,鄂靡將士有如打了雞血,頓時精神倍增,騎馬的揚鞭催馬,步行的屁顛屁顛一溜小跑。一時間,鼓聲激越,人馬雜踏,道路上塵土飛揚。鄂靡軍隊就像狂風颳著的陣陣烏雲,向禹甸比畢城席捲而去。

    午後,蔚藍的天空中不斷湧出鉛灰的層雲,半陰半晴,風雲變幻。

    益那小將瞿楚楚率眾兵士在壩子裡翹首以望,忽見前方煙塵滾滾,緊接著悶雷般的銅鼓聲貼地而來。然後,鄂靡軍隊的旗幟和人馬就黑壓壓地出現了,像黑色的洪水或者天空中的馬蜂群迅速向前移動。

    瞿楚楚沉聲命令,布陣。

    兩軍對壘。

    陣地死寂。

    山風把繡著龍虎或者飛鷹的黑紅相間造型奇特的眾多旗幟颳得撲撲撲撲直響。而從鉛雲縫隙中穿透而來的陽光,照射在密密麻麻如森林般的戈矛劍戟上,那些樣式各異的兵器便一齊煥發出厚重而冷艷的青銅光芒。

    雙方軍士怒目而視。

    鄂若達率先打破沉寂,高聲道,前方何人,幾隻小蟲不長眼睛,膽敢阻擋我鄂靡大軍的道路。

    瞿楚楚輕蔑地回敬道,狼進圈叼羊,一定要打死,一群鄂靡來的野狗,不配在這裡狂叫亂吠。

    鄂若達趾高氣揚地說,餵狗的東西,趁早放下武器,免你一死。否則,哼,明年今日,就是爾等忌日。

    瞿楚楚把手中青銅寶劍向前一揮,弟兄們,殺!

    銅鼓之聲頓時大作。

    鄂靡與益那兩方人馬展開衝殺。吶喊之聲,刀劍磕碰之聲,受傷者慘叫之聲,相互交織。繼而煙塵翻滾,血流成河,折斷的武器一地狼藉,屍體層疊如柴堆。

    戰不多時,益那的九千人馬根本不是鄂靡數萬大軍的對手,很快處於下風。瞿楚楚把劍一揮,弟兄們,撤!

    看著益那將士偃旗息鼓,爭先恐後往禹甸比畢方向逃命,鄂若達在馬背上哈哈大笑,弟兄們,沖啊。

    鄂若達一馬當先,向益那的殘兵敗將追殺而去。眾將士緊跟在鄂若達後面,沖向唾手可得的禹甸比畢。

    益那殘兵很快退入一道深谷。

    那時陰雲密布,好像天要下雨。深谷兩面的山崖上,生長著繁盛的灌木與藤蘿,幾隻雄鷹在高空中盤旋。

    催馬疾馳中,鄂若達鬼使神差抬頭略望一眼山谷的地形,似乎若有所思,似乎一無所思。但是,勝利的巨大光環就在眼前,禹甸比畢城巨大的誘惑就在眼前,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慢衝鋒的步伐,就像已經射出去的箭,無法收回了。從壩子到深谷的十里路,對鄂若達來說,對所有鄂靡將士來說,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春風十里桃花開。

    益那的殘兵敗將,一路丟盔棄甲,人人都想變成古時候九隻腳的尼能人,或者六隻手的實索人,哪怕就是一蹦幾丈十幾丈遠的獨腳野人也行,紛紛使出吃奶的勁,狂奔向山谷深處。

    但是,鄂靡人馬全部進入狹窄蜿蜒的山谷之後,不大一會,益那的殘兵竟然人間蒸發似的消失了。被勝利沖昏頭腦的鄂靡將士哪裡會在乎那些益那殘兵的去向,鄂靡將士唯一關心的是儘快穿越這道他媽的又窄又長的山谷,攻破禹甸比畢城。

    益那的殘兵消失以後,山谷頓時變成極其死寂。偶爾,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野鳥的啼鳴。

    一騎絕塵遙遙領先的鄂若達突然想起什麼重大事情似的,勒住馬頭,抬頭仰望兩邊冷氣森森高聳入雲的山崖,脫口而出,咦,不好。

    催馬追上來的副將問道,若達,我們馬上就可以攻城,有什麼不好。

    鄂若達面色凝重,說,你看兩邊這山形,要是益那人在這山崖之上用石頭攻擊我們,我們將毫無還手之力。

    副將抬頭左顧右看一番,說,哼,益那人哪裡會有這種腦髓。

    鄂若達突然哈哈大笑,說,不錯,益那人就等著做鄂靡的奴隸罷。


    然而,鄂若達話音剛落,山谷間突然迸發出雷吼般的巨響。

    鄂若達抬頭一看,全身血液瞬間凝固,面孔僵硬,驚恐的瞳孔露出絕望的神色,看見天空中宛如突降冰雹,遮天蔽日,蝗蟲般的黑壓壓的石塊,有如蜜蜂分家,從天而降。

    鄂若達發出全體後撤的命令已經毫無意義。因為,一波緊接一波從天而降的石頭,轉眼之間,就使挨挨擠擠的鄂靡將士不斷慘叫著變成松樹下的菌子,層層疊疊堆積起來。被恐懼與絕望包裹著的鄂靡將士完全手忙腳亂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闖,互相踩踏,互相堵塞,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冷靜地保持一直向前或者一直向後衝出山谷的理智。事實上,他們也不可能衝出山谷,數萬人馬已經亂成一鍋粥,沒被石頭砸死者,也被人馬踩踏而死,緊接著,將別人踩踏而死者,也被石頭砸死。

    山谷里,石頭砸在上的鈍響之聲,被石頭砸中者的慘叫之聲,以及垂死掙扎者的哭喊之聲呻吟之聲,此起彼伏亂麻一團。

    戰局瞬間逆轉。

    鄂靡將士的屍體填滿山谷。

    天空之中,密密麻麻的石塊,像冰雹,像蝗蟲,像蜜蜂,像烏雲,無窮無盡。山谷之中,擺開一場石頭的狂歡與死亡的盛宴。

    暮色降臨。群鴉亂飛。

    鄂若達發瘋似的,率領殘兵後撤,一路揮劍亂砍,好不容易殺開一條血路,落荒而逃。在路上,鄂若達中邪似的,嘴裡滑稽地不斷呼叫著,哎哺且舍魯朵哼哈哎哺且舍魯朵哼哈……

    益那人在禹甸比畢進行石戰的同時,也在禹甸谷姆進行水戰。

    鄂靡大將鄂阻任,率數萬人馬,在中午成功抵達禹甸谷姆城外,一路竟然沒有遇到任何益那人的抵抗。

    鄂阻任跨在黑馬背上,手搭涼篷,仰望禹甸谷姆城。咦,城上只有零零落落的守兵嘛。鄂阻任吁的一聲,勒住馬頭,對身邊的副將說,唔,我們這次三路大軍同一天同一時辰攻城,祖摩的這著棋確實高。你們看,益那根本就防守不過來,這座城基本就是無人防守嘛。副將說,正是這樣,我看哪,益那將士現在而今,正在禹甸比畢和禹甸洛略手忙腳亂呢。鄂阻任說,你只說對了一半。副將說,為啥。鄂阻任說,據斥候報,益那祖摩局阿邪現在禹甸洛略。那麼,益那的重兵與主力軍就確定在禹甸洛略。因為他們認為,禹甸比畢和禹甸谷姆的防守,其實意義不是太大。他們的計策,是在禹甸洛略以逸待勞,與我軍展開大決戰。局阿邪他們的用兵之道,我是多年領教頗多了。他們從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因為最後,誰是勝利者,那些城池與土地,牲畜與人口,就自然歸誰嘛。副將蠢蠢欲動地說,那,我們趕緊攻城吧。

    鄂阻任的眼睛一瞟,冷笑著說,攻城嘛,大可不必。

    副將大惑不解,你的意思是?

    鄂阻任滿面自得地說,兵法雲,不戰而勝為上。今天,拿下禹甸谷姆,我有把握,不費一箭一鏃,不傷一兵一卒。

    副將大惑不解,你的意思是?

    鄂阻任說,你們看著,我今天憑三寸不爛之舌,定拿下此城。爾等不信,可以打賭。

    副將說,賭注是什麼?

    鄂阻任笑道,金銀三十三,絲綢六十六,美酒九十九,進城之後,賞你們罷。

    副將半信半疑地說,那等著看你的表演。

    鄂阻任傳令,大隊人馬在城前曠野列陣。將士們高舉著的龍鷹黑紅旗幟與戈矛劍戟像森林一般延伸,在陽光中閃射陣陣寒光。在眾多鄂靡將士擂響戰鼓沉雄囂張的宏大轟鳴聲中,只有寥寥守兵的禹甸谷姆城似乎在可憐巴巴地顫抖。

    益那守城小將是一個名不見經傳三十來歲瘦骨如柴的伙子,他此時正站在城樓上,傻乎乎地望著城下黑壓壓的鄂靡大軍,因恐懼與絕望而嘴巴大張,嘴角甚至滑稽地掛著一絲亮閃閃的口涎。他的身旁,那些手持刀槍弓弩身背箭筒的兵士,同樣目光呆滯,望著城下無邊無際的敵軍方陣。

    鄂阻任獨自打馬上前,大袖一揮,戰鼓聲嘎然而止。他這才高聲叫道,城上的益那人聽著,現在而今,鄂靡大軍到此,你們只有兩個選擇,一,全體進行抵抗,誓死保衛此城,那麼,一個時辰之內,本將破城之後,絕不留一個活口。二,全體放下武器,乖乖獻出此城,那麼,本將承諾,絕不殺死一人。再說一遍,城上的益那人聽著……

    這會兒,城上的益那守城小將為了更清楚地聽見鄂靡大將的喊話,把上半身伸出城牆,因而整個人活像一隻巨大的蝦子。

    鄂阻任高聲叫道,城上的益那人聽著,這兩個選擇,你們必須,啊,你們必須,現在、立刻、馬上,啊,現在、立刻、馬上,答覆本將,啊,答覆本將,否則,戰鼓擂響,啊,戰鼓擂響,攻城開始,啊,攻城開始。

    鄂阻任話音剛落,益那守城小將突然抽筋似的兩手高舉,用沙啞的嗓音哭兮兮地嚷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呀,我們投降,我們統統投降,我們家裡有老父老母,還有婆娘娃兒,我們可不想死呀……

    鄂阻任笑道,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於是乎,城門大開。

    鄂靡將士擂響勝利的戰鼓,吹響慶祝的魯貝,高舉旗幟與武器,耀武揚威列隊入城。

    鄂阻任進城之後,跨在馬背上大袖一揮,對道路兩旁恭身而立的益那將士大袖一揮,發話道,爾等走罷,本將允許你們各自回鄉,現在、立刻、馬上就走,一個不留。一個時辰之後,還留在城內的益那將士,殺!一個不留。

    益那將士深怕鄂靡大將改變主意,鄂阻任話音一落,他們就爭先恐後作鳥獸散。益那守城小將回營手忙腳亂略取一點物件就上路,甚至連兵符印信畢杵阻吉也忘記取走。

    鄂靡大軍不費一箭一卒,順利占領禹甸谷姆後,有散布如星的無數牛馬,任鄂靡將士牽拉,有堆積如岩的無數甲冑,任鄂靡將士挑選,有層疊如柴的無數劍戟,任鄂靡將士使用。

    看著源源不斷運來的各種戰利品堆積如山,鄂阻任滿意地笑了。

    鄂阻任說,他媽的,打勝仗的感覺就是好,過癮。

    副將說,本來嘛,男人最成功的事,就是在戰爭中取勝,然後衣錦回鄉,祭祀天地神祗和列祖列宗。

    鄂阻任說,別人的莊稼飽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莊稼飽自己的肚腹。只有征服了別人,別人的莊稼才能成為自己的莊稼。

    副將說,不錯,普天之下,就他媽是這麼個卵道理。

    一個士兵匆匆跑來,把益那守城將領的畢杵阻吉煞有介事雙手遞給鄂阻任,請示怎樣處置這個寶貝。鄂阻任瞟一眼那玩意兒,並不伸手去接,輕描淡寫地說,不必給我,帶回去後,給我么兒當玩具罷。士兵鄭重其事地收藏了畢杵阻吉。

    禹甸谷姆之夜是一個狂歡之夜。鄂靡的將士在城內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千百火堆烈焰熊熊,煙子蓬蓬,殺牛宰羊,屠豬割雞,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人人喝酒如鴿叩,人人吃肉吃得猛,就像餓壞的牛馬衝進了草場。不多時,鄂靡數萬將士,盡皆大醉如泥,東倒西歪,嘔吐狼藉,呼呼大睡。

    狂歡之後,人疲馬乏。

    鄂靡將士,睡夢正酣。

    餘燼猶紅,酒香瀰漫。

    當此際矣,黑暗之中,迅猛的洪水,同時從哎哺且舍魯朵哼哈各個方向,嘩嘩嘩嘩地湧進禹甸谷姆。還不消片刻功夫,禹甸谷姆城,就厚積又黑又深的大水,變成一個大海子。

    鄂靡數萬將士,插翅難飛,不到半個時辰,就像煮熟的湯粑一樣,紛紛漂浮在水面上。

    多年以後,益那布摩說起這次戰爭,用禹甸谷姆之鍋來形容,意思是說,禹甸谷姆城像一口巨大的鐵鍋,把鄂靡的數萬大軍,一鍋燉了。

    益那人在禹甸谷姆進行水戰的同時,也在禹甸洛略進行火戰。

    禹甸洛略,此乃益那都城禹甸叟施的天然屏障。鄂靡一旦攻克禹甸洛略,則禹甸叟施危矣。所以,鄂阿那派久經沙場的常勝將軍鄂武額統領重兵,攻打禹甸洛略。從某種意義上說,鄂靡與益那之戰,關鍵在於禹甸洛略,成敗在此一役。

    因此,益那祖靡局阿邪親自與益那名將瞿恆那率領兵馬,坐鎮禹甸洛略。

    一天早晨,局阿邪召集摩叩武將議事時,突然問道,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啟布錄舍星犯洪啟星座,這是何預兆?它主哪一樣?

    大帳之下,摩叩氐奢諾出列說道,啟布錄舍星,主的是強敵鄂靡,洪啟星座,主我們益那大本營。理水理源頭,殺人先殺頭。祖摩此夢,預兆禹甸洛略恐怕要遭受敵人偷襲。英明的祖摩,此事,萬不可疏忽大意,要早作決斷,早作準備。

    局阿邪說,你的意思是?

    氐奢諾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然後,氐奢諾如此這般,作一番謀劃。

    議事完畢。瞿恆那受祖摩之命,將九十洞精兵與八十寨兵馬,火速撤出禹甸洛略。

    許多士兵大惑不解,邊行軍邊竊竊私語。一個說,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禹甸洛略,益那最管火的軍事重地,為什麼拱手讓給鄂靡?一個說,鄂靡人還沒有來嘛,沒有過招,怎麼就判定益那打不贏鄂靡,要提前撤退?一個說,真是怪事。一個說,對呀,禹甸洛略失守,禹甸叟施就危在旦夕了。一個說,撤出禹甸洛略,這個玩笑開大了。一個說,我們家的敬酒歌說了嘛,喜歡喝也要喝,不喜歡也要喝,管你喜歡不喜歡,也要喝。一個道理,祖摩有令,你想得通要執行,想不通也要執行,管你想得通想不通,也要執行。一個說,禹甸洛略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我們益那家,歷代祖摩都非常重視禹甸洛略的防守,一旦發生戰爭,那絕對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堅守禹甸洛略,絕對不會讓敵人攻占此地。一個說,唉,哪個出的餿主意,祖摩竟然聽得進腦袋去。一個說,要是我,打死老子也不會撤出禹甸洛略。

    禹甸洛略的益那駐兵正在人馬雜亂撤退的時候,鄂武額統領鄂靡重兵抵達了。

    鄂武額用兵果然不凡,他親自率領的先鋒部隊是一支騎兵,經過精挑細選武藝超群的將士全部裝備青銅長戟、鐵柄銅劍與強弓硬弩,頭盔臂甲護腰護膝之類金革穿戴,無一不是頂極之物,無論近戰遠戰,還是攻城掠地,都代表了鄂靡最強大的軍事力量。這支騎兵久經沙場,能征善戰,威力強大,被譽為鄂靡之劍。不錯,鄂靡祖摩鄂阿那多年以來稱霸天下,這柄鄂靡之劍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鄂武額率鄂靡之劍旋風一般衝到禹甸洛略城下,一眼看見益那守軍根本就不成陣式,一言以蔽之,他們不是在防守城池,而是在棄城撤離。潰不成軍。當鄂武額明白益那守軍是怎麼回事時,臉上浮出輕蔑的笑容,對副將說,真是策舉祖賜給我們的良機啊,瞿恆那這小子,原來盛名之下其實難符,草包一個。

    鄂武額把青銅劍向前一指,號令立即攻城,給益那人一個絕對的措手不及。

    鼓聲震天動地。

    喊殺聲刀劍撞擊聲震耳欲聾。

    鄂靡之劍如狼進羊群,毫無懸念地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占了益那軍事重地禹甸洛略。整個過程,與其說毫無章法的益那將士略作抵抗,不如說鄂靡軍隊的進攻加快了益那將士撤離的速度。

    鄂武額看著來不及撤離而被俘虜的益那殘兵,嘴角扭出一絲笑意,對副將說,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副將高興地說,對,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鄂武額向那些益那殘兵投去輕蔑的一瞥,低沉地對副將說,這批益那兵,留著耗費糧草,立刻就地斬首。一個不留。

    血流成的河,水獺渡不過。

    鄂武額血洗禹甸洛略之後,照例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士兵們烹牛煮馬,縱酒狂歡,不必細說。夜深之後,禹甸洛略城內,鄂靡將士鳩占鵲巢,益那的洞營九十九,寨營八十八,自然成了鄂靡將士宿營之地。

    禹甸洛略之夜,伸手不見五指。

    鄂武額做夢也不會想到,三更之後,瞿恆那率領強將九千九,人人帶火油,精兵八萬八,個個背乾柴,在漆黑的夜晚,憑著對地形的熟悉,不打火把,神不知鬼不覺,悄悄走近洞營和寨營。

    於是,洞前架上了高如山的柴,寨後放下了高如岩的柴。到了鄂靡將士睡夢正酣時,益那將士並非燒蜂巢,人人舉火把,個個澆上油,一齊甩火把,乾柴齊點燃。

    轉眼之間,烈焰騰騰,火光沖天,煙霧與火星齊飛,火舌與山風共舞。洞營九十九寨營八十八,全部變成一片火海。

    比竹林還高的火焰,比竹林還密的火焰,一望無際,把禹甸洛略映照得如同白晝。

    火海之中,鬼哭狼嚎。

    熊熊的火焰,像霧的火焰,使禹甸洛略成了一個巨大的焚屍場,一夜焚盡鄂靡數萬將士。

    經過石戰、水戰和火戰三次戰爭,鄂靡一敗塗地。

    後世布摩敘史時說,在空中,鶴同天鵝戰,天鵝戰敗了。在深山,猛虎戰雄獅,雄獅戰敗了。在禹甸,鄂摩戰益那,鄂摩戰敗了。日月重顯輝,星雲再現彩。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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