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棠和項青再見, 是三年後。讀爸爸 www.dubaba.cc
國內既平,各項新政業已推行數載,趙徵和紀棠從年初開始就出京畿巡察各地, 以及各要塞及邊境線的情況。
西北是第二站。
闊別三載, 歷經風沙鮮血的洗禮, 項青已成長為一個成熟男人,眉宇銳氣沉澱內斂, 身姿挺拔如松, 錚錚鐵骨, 唯一就是沒有成婚。
項公夫婦這趟也隨御駕來了, 據說給他下了最後的通牒。
趙徵和紀棠檢閱巡察了明關至胡鞍山八百里的邊境線,全程都有項青陪伴在側。項青如今早已獨當一面了,護羌中郎將,鎮守明關, 總領明關至廡嶺的一應鎮防軍務。明關至廡嶺是西北防線最重要的節點之一。
趙徵極重視西北邊境,在諸將伴駕下巡檢了很長一段時間,三月後,御駕才折返往東。
臨行前一天,他們返回明關。紀棠和項青跨馬在帶著乾燥風沙的颯颯秋風中, 在黃褐色的蒼渾原野中放馬疾奔。
天蒼蒼, 地茫茫, 風沙鋪面,天廣地闊, 巍巍群山,雄渾豪邁。
兩人漸漸將身後的護軍拋開一段距離,一路並肩策馬至山巔盡頭,關外是茫茫遊牧草原, 秋風凜冽,俯瞰而下,遠處泛黃的草浪連天接地一路延伸至天地盡頭。
風很大,呼嘯而過。
這些天,兩人也不是沒有獨處敘舊過,還是和以前一樣,話不多,卻總和旁人不大一樣。
這一別,大約又會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不再見面。
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五年,甚至十年八載,也不甚出奇。
兩人久久無聲,誰也沒說話,在黃褐山巔的迎著風駐馬了小半個時辰,在紀棠差不多要回去的時候,忽身側的項青輕聲說「你不是她。」
「對不對?」
西北風很大,那點輕微的話音一出就被吹散了,但紀棠還是聽見了,她驀地側頭,對上項青黝黑沉靜看著她的一雙眼。
他的語調並不是疑問的,靜靜地說出來。
紀棠和紀六娘並不是同一個人,兩人性格南轅北轍,可以說驟逢劇變也可以說成長起來了,但日常舉止中的一些細微動作小習慣卻騙不了人的。
紀宴不知道,紀謹也沒留意,卞夫人大概能分得清,畢竟她好歹養了六娘十六年,和常年在外的又是男人的紀家父子不一樣。
如果另外再有一個,那大概就是項青了。
戀人總是不一樣的。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紀棠有些訝異,卻沒有否認。
她看著項青,沒有說話。
項青慢慢移開視線,乾燥的風呼嘯撲面,他輕聲又問「卞夫人呢?」
他並不笨,確定有異後,很快就將關竅鎖定在卞夫人身上了,並對後者發生的意外失蹤有所猜測。
「她死了。」
紀棠並不意外項青猜到,這個罪魁禍首,「她嘗過的,我都加倍讓她嘗了一遍。」
替她復仇了。
項青聽懂了。
他驀地攢拳,青筋畢露,用力閉上眼睛。
接下來,兩人就再沒有說話了,紀棠駐馬在山巔又站了小半刻鐘,直到劉元驅馬上前輕聲催促她。
她撥轉馬頭,臨行前,輕聲說了句「再會。」
「珍重。」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策馬離去。
馬蹄聲漸行漸遠,漸聽不見,僅餘乾燥呼嘯的西北風中,孑然立著一人一馬。
項青天黑才回的將軍府。
與父親再見面,毫無疑問又是一場爭執。
「你今歲多大了,可還記得你是項氏子嗣!!」
傳宗接待,這是他的責任,項北怒聲,廳內眾人噤若寒蟬。
這段日子,父子私下吵了無數次,項北焦急又憤怒,可吵來吵去,項青最後都只一句「我還沒成婚的打算。」
「你,你——」
項北怒聲「家裡已經相好了,可由不得你!這次隨陛下迴鑾後,我就讓你母親給你下聘!!」
婚姻之事,歷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項青抿緊唇「我暫時沒成婚的想法!」
硬邦邦的,但他已長成,又遠在西北,強硬之下,項北夫婦卻怕耽誤人家姑娘。
項北七竅生煙「你個逆子,你個逆子!!」
他重重咳嗽,彎下了腰,項青急忙上前去扶,卻被項北一把推開「你給老子滾!!!」
母親扶著父親,仰頭望他,眼淚婆娑「……六娘,六娘你不要想了,你父親年紀不小,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你,你……」
母親嗚嗚哭著。
六娘,六娘,項北夫妻只以為他心裡還住著皇后娘娘。
但他的父親身體卻是真的不好,早年負過重傷又拖延了醫藥,如今天下太平心口那股氣一泄,後遺症就出來了,太醫只能盡力調養,治標不治本,病痛折磨之下,項北才五十出頭,卻滿頭花白,背已經佝僂下來了,早已不復當年英偉。
項青站在父親跟前,昔日魁梧健壯的父親卻比他還矮半個頭。
母親見他僵立,情急之下,竟噗通跪了下來,「大郎……」
項青大慟大驚,側身重重跪下,托起母親,「娘,娘,……」
他緊緊捏著他母親有些憔悴枯瘦的手,張了張嘴,卻怎麼也無法說出應承的話來。
……
項青把父母的哀求蒼老都看在眼裡,落入心裡。
他年近三十了,獨子,項北和紀宴一樣,早年常年征戰在外,膝下僅僅只有一個兒子。
可項青心裡還篆刻著另一個人。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少年時期的愛戀和期待在他心底篆刻下最深刻的烙印,割不下,忘不掉,難捨難分。
兵荒馬亂的一日過去了,夜深人靜,他佇立許久,慢慢躺在床上,將用紅絲線掛在頸間的那枚羊脂玉佩握在掌心,他緊緊攢住,用力閉上眼睛,有淚,自眼角滑下。
人活著實在太難,他理智上深知自己肩負的責任,可情感上根本割捨不下。
還有,真不是她,那,那他的六娘究竟去哪了?她,她還好嗎?
一張從未褪色的柔美靦腆面龐,還有父親佝僂身軀和母親憔悴面容俱在在眼前滑過,他心疼如絞。
項青發起低燒。
昏昏沉沉間,當夜,他卻做了一個夢。
茫茫灰霧,翻湧滾燙,他混混沉沉,跌撞蹌踉,懵懵懂懂不知走了多久,身邊的灰霧卻突然流動了起來。
不知多久,忽眼前一亮,灰霧散盡,他看到了一個窗明几淨的地方。
很多書,書架一排又一排,陌生奇怪的地方,穿著著短袖長褲或短褲短裙的男女年輕人在輕快走動著,地板光可鑑人,衣著髮飾從未見過色彩鮮亮,他們捧著書,在書架旁走動,落地窗前有桌椅,他們或站或坐,低頭看著攤開的書。
距他最近的,卻是一個白色上衣天藍長裙的女孩兒,她並腿坐著低頭看書,柔和靦腆,側臉入目,輪廓熟悉,項青的心陡然一震!
他失聲「六娘!!!」
那女孩冥冥中似有所感,她抬起來頭,溫柔看著他。
兩人一瞬不瞬看著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很快,女孩目光柔和看著他,眸底有著無限的眷戀和不舍,卻俱蘊藏在溫柔似水的瀲灩波光中。
她柔聲說「項哥哥,我很好。」
這是一個陌生但美好的新世界,她安好。
回去吧,別再讓伯父伯母擔心了。
那道如水的目光與他纏在了一起,最後,她輕輕說「你成親吧,如果有來世,我們在一起。」
這輩子不可能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離去的人已可不追,可生的至親還在,珍惜當下,不要讓他們傷心了。
如果有緣分,來生我們再一起吧。
……
窗明几淨漸去漸遠,那張柔美靦腆的溫柔面龐最終看不見了。
午夜夢回,醒來身軀帶著高燒後的虛軟。
項青怔怔的,他鬆了一口氣,他莫名有一種感覺,夢中所見是真的,她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心頭那塊沉甸甸的大石終能落了下來。
卻又淚流滿面。
今生無緣嗎?
他捂臉,哀哀悲泣。
下半夜,風起了。
蕭蕭風聲,這一夜有些漫長,天漸漸亮了,梧桐落葉泛黃滿園。
「咿呀」一聲,正房房門拉開了。
項青一身黑色扎袖武士服,靜靜邁出門檻,他沉靜一如往昔,隻眼底有些什麼永遠沉澱了下來了。
他靜靜在廊下立了許久,轉身去了父母的院落。
對上父母殷切期盼的目光,他啞聲道「一切隨爹娘做主。」
……
……
…………
公元2021年,九月。
b市大學。
又一年開學季,重新踏入校園的學子輕快雀躍,新生老生,充斥著活力蓬勃。
圖書館內人來人往,一排排書架側邊輕快的步履,竊竊私語,間中夾雜一兩聲輕笑,年輕的女孩坐在落地窗前的一排長桌邊緣,她翻開書本,陽光穿過樹梢濾下來,光斑一點點金燦燦的。
來了好幾年了,但她還是有些靦腆,特地選了個角落位置,微微抿唇,把長發掖在耳後,微微低頭看著書。
圖書館的人漸漸多了,這個偏僻的角落也開始多人走動,有個腳步聲在身後停下來。
「學姐,我能坐這裡嗎?」
「可以的可以的!」
女孩連忙把隔壁椅子上的布包拿起來,書也挪過一點。
她抬起頭,卻對上一雙似曾相識的鋒銳眉目。
這是個男孩,濃眉挺鼻,一雙眼睛鋒銳有神,剪著短髮,白t恤,乾淨爽利,單手拿著一本書和平板。
熟悉的五官,和記憶中那人的輪廓有七分相似,但年輕又現代。
女孩愣愣的。
學弟有些詫異看看她,脫口而出「學姐,我好像見過你!」
話一出口,左右嗤嗤低笑,他擰眉懊惱。
他這可真不是在學賈寶玉。
但不知為什麼,眼前的女孩恍見,他卻生出見過千百遍的錯覺。
明明不認識,卻似曾相似。
他仿佛在夢中,就已描繪她五官無數次。
陽光和煦,光斑點點,兩人怔怔對視,這一輩子,他們重新認識。
……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暫時到這裡啦,後面還有兩三章吧,是徵崽棠棠還有小崽崽們的!但三次元積攢的工作太多了,這個大概得新文開時再一起更完啦~
新文應該十月末或十一月初開,後者可能性大點,哈哈哈阿秀加油哈~
謝謝寶寶們的關心和支持,超愛你們!!嘿嘿,我們剩下的番外和新文見啦~~ (/≧▽≦)/
哈哈最後感謝投雷的寶寶噠,麼啾啾啾!
lynn歸歸扔了1個地雷
lynn歸歸扔了1個地雷
sasa扔了1個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