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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盛宴

『貳』歸皇城劍影舞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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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盛宴:『貳』歸皇城劍影舞刀光

    鴻雁輾轉飛掠蒼茫天幕,幾番青芽破壤花葉成泥,替歲枯榮中,驀然已兩載時逾。

    華序皇都,城闕之上雲翳浮離,青磚洇濕先時白晝寒雨,夜色沉淌待深濃。城牆頂畔行道內,重械甲衛分立駐守雙側憑欄,疾風不歇。

    中道,楚令昭於朦光映照內行步徐徐,她目不斜視,直裾垂緣曳地,曄佩繁麗,貌態穠艷雍美,轉睇橫波間卻似有妖戾,更添威儀。來到重甲前端,與對面之人相隔三步而立。

    牆道延伸向前處,譙樓檐下,幽晦處人身形獨,孑立著輕緩抬目,直望向三步外容姿嫽冶的年少女子,但聽那人不陰不陽而問:「謊語假謔總成章,累疊再難探實緒,在下此來只欲知,美人可還有半句真言?」

    楚令昭立於重甲前端,隱匿在袖角的利劍銳光清凌,倏刺向幽晦處之人,聲線與寂夜交織出無邊冷懾,「或輜甲罄,鍾缶瘖,嶺陰社稷六千里渙。或盔械鋥,角鼓隆,嶺陽五州十城見兵戎。前者汝於吾碑前靜聆鬼語,後者吾以汝祭旗焚帛相告。」

    「半謔半謊。」

    幽晦處之人道,而後閃身迅捷退避,卻仍是因顧著出言而被割破頸側一層皮肉,感受到血痕外滲出絲縷燙意,那人傳來的音色不再如常,低笑著難辨是惕是慍,復又言道:「何忍見美人傾國昳貌玉殞珠沉?即便摻謊,在下亦虔待戎音。」

    城牆之上微雨續起,譙樓擴檐內外明暗兩景。

    楚令昭執劍收勢,直裾寬袂從風獵獵,明燭斑駁垂影中,她斂眸綽姿風雅,玄青華服金紋靡璀,語間似正似邪,「報汝祝語,再會必以汝顱骨為器,髀骨作琵,飲宴覽賞。」

    「此言倒誠摯。」

    那人皮笑肉不笑,一撣袍袖,運身掠離城牆,轉瞬便不見蹤影。

    與此同時,華序絕境之北,冰封侵吞萬里,雪山橫貫連綿。雪山腳下,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青年從遠方踏雪而來,銀白色的風氅與雪白的山融為一體。

    青年面龐清絕而身形修長,周身的氣息如冰原長夜落盡,充斥著來自遠古的蒼茫冷意,身後跟著一頭通體雪白的巨獅,在宮人的迎接下,緩步向山巔之上的行宮而去。

    雪山之上,宮殿早已打開了宮門,天青色的地毯從漢白玉階梯一直延伸至宮裡。

    「太子殿下。」青年剛行至宮門前,暗衛便從一側走出,向他作揖行禮。

    青年應了一聲,擺擺手示意暗衛下去,可暗衛依舊立於原地,「殿下,卿離公子已在雍和宮等候多時,終不好一再拒見。」

    「讓他回去,本宮還有政事要處理,不必再來。」青年剛要推開暗衛,就見朱卿離僅著一件品藍色的武打勁裝,抬步走到他面前。

    北疆常年冰天雪地,這年輕男子身骨細弱亦不像精通武學之人,卻不嫌冷似的偏作出副習武的模樣,似慣常於此。

    「卿離公子。」

    暗衛向朱卿離點頭,退了下去。

    宮道之中,朱卿離轉向青年,微笑向青年作了一揖,「殿下,此去皇都前途莫測,皇城各大世家盤踞交錯,魚龍混雜,請殿下務必小心。」

    蘇寒玄眉心蹙起,朱卿離昨日還來勸他不要回皇城,連帶著之前的,勸了七八次也不止,今日忽然明悟倒是殊為不易。

    朱卿離仿佛看穿了蘇寒玄的想法,眼底亦是與面上一致微笑之意,「殿下既已打定主意要回去,我又怎攔得住,只祝願殿下保重。」

    他言辭滴水不露,作出的姿態純粹從容,旁人入目看來,二人似君臣亦似摯友。

    天穹飄落飛雪,灑落巍峨山間,鋪遍冰寒的湖泊與行宮高聳的圍牆,亦落在道別之人的肩頭。龐大而兇猛的雪獅仰天長嘯,聲音響徹山巔,似是在應和這一幕遠行相別。

    今夕何夕,再見已不知是何年月。

    華序皇城,人們擁在宣德街兩側,外道的人努力向內踮腳張望,宣德街是皇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位於正東門內,街道兩側細密的太子親衛肅然而立,青石板路整齊而一塵不染。


    明黃色的軟轎格外肅穆,百姓們透過親衛之間的間隙,隱隱看到一位白衣勝雪的俊美青年,氣度清傲不羈,斜靠在軟轎內靜對風起,白衣隱逸紛飛。

    雪獅臥在蘇寒玄身側,犀利的獅眼警惕地盯著四周,儀仗隊伍平穩將將行進過半,卻聽遠處一陣馬蹄聲響起,沉硬有序由遠及近。

    蘇寒玄抬眸望去,只見迎面而來的是一位騎在馬上的青年,身後跟著一群著整齊軍裝訓練有素的騎兵,青年一身紅色戰袍,銀白獸面鎧甲緊束在戰袍上,神態高傲之中儘是肆意張狂,手持長槍隨意一揮,直接攔在了軟轎的對面。

    軟轎兩側未捲起的帷幔旁,雪獅匍匐而起,犀利的獅眼之中寒芒閃過,側目望向蘇寒玄,仿佛只要他一聲令下,它便會撲向前方的阻行者。

    蘇寒玄挑眉,安撫般拍了拍雪獅的背,隨即歪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望見轎內人不理外事的模樣,那位為首的青年冷笑了聲,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破風鋒銳而出,直指蘇寒玄眉心,只停在距眉心一寸的地方。

    親衛見狀神色一緊,立即拔刀上前,雪獅也從蘇寒玄身側起來,緊盯著那位青年,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原本吵鬧的長街突然安靜下來,道旁百姓面面相覷,皆不知出了何事。

    道中雙方僵持不下,正要大打出手,千鈞一髮之際,青年收回了手中的長槍,槍柄鈍聲壓地,長槍直立在馬側。

    「本將奉聖上之命,迎太子回朝。」青年微揚著下巴說完,帶領一眾人讓開了道路。

    四周的侍衛望向了蘇寒玄,蘇寒玄緩緩睜眼,抬手示意繼續向前,斜挑的漆眸中俱是冷冽,不過是一個恍惚,便又恢復了滿含笑意的樣子,仿佛剛剛什麼都未曾發生。

    那位少將帶領軍隊緊隨其後,直至護送到皇宮太和門正門口,他忽的將令牌遞給左邊的副將,副將滿目不解,可青年並未給他發問的機會,策馬揚鞭,又往宣德街行去。

    華序皇宮,太極宮,宦官領事崔元帶著兩列宮女內侍侯在大殿前迎接,直到白衣勝雪的清絕公子在侍從隨行下出現在視野內,崔元忙領著一眾人迎上前。

    「殿下,今上正於千門殿等您。」

    「等?」

    蘇寒玄言語中略有些好笑意味,「寥寥幾年相別,父皇待我倒是和善慈愛了不少。」

    崔元低低垂頭,夾在微妙氣氛中間有如被萬蟻啃噬,他不太好接話,又不好沉默不回,「殿下,這」

    蘇寒玄神情淡了下來,「勞崔公公代為向今上傳個話,今日過場已走,兒臣也進了趟宮城,君臣之禮已盡,父子相見一事便擱置作罷,省得勞累今上強作慈父之戲。」

    崔元愈發惶恐,哪裡敢傳這話,只好試探著鋪了層台階,「殿下一路奔波,委實辛苦,先回流雲宮稍作休息也使得。」

    蘇寒玄臉色一沉,「本宮已非稚子,不便再居流雲宮,東宮昔年在今上眼中既為虛設,我如今便也無意居宮宇長留,母后在時曾於宮外依太子規制建府,工期已完,我只於宮外之府另居,與今上相避為好,以免我再提母后失蹤一事,又惹今上怒顏。」

    聽到蘇寒玄拒居東宮,崔元擦了下冷汗,以這位太子在北疆所據之勢,皇帝也需適當遷就他意,不能作尋常後嗣以待。

    崔元心思急轉,只好引來旁的事救自己於水火,「夜間便是中秋宮宴,殿下兩處奔波豈不勞累?今日還是暫居宮城之內」

    他越說聲音越低,逐漸細若蚊蚋,蘇寒玄盯著他,並不給崔元迂迴的機會,「既兩處奔波勞累,那夜間的中秋宮宴,本宮便厚顏推拒了,想來父皇體恤,也不會多加怪罪。」

    眼見著接連辦砸了三件事,崔元幾欲垂淚,還要再勸,卻見蘇寒玄已然甩袖離去。

    旁邊,一路跟隨蘇寒玄的兩位白衣侍從含笑給了崔元一袋沉甸甸的銀子,笑道:「勞煩公公將方才太子交代的話向今上轉達。」

    言罷,亦辭別離去。

    崔元滿心哀嘆,硬著頭皮回千門殿向蘇栩回稟。

    內殿圍屏後,暖玉落子聲清脆仿若在敲擊魂靈,屏後之人言語清淡,「此事隨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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