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市對街,菜市。
菜市有個二里村的菜販子,姓柳。人不錯,家裡專種菜賣,生意還挺好。
陶青魚做勢買菜,選著選著就到了那菜販跟前。
「貴客啊。今早上才從地里摘的葵菜,小魚哥兒可來點兒?」
陶青魚手一頓。
忘了,整個鳴水縣,他這張臉都已經混熟了。
不過沒關係。
陶青魚面色不變,真就認真挑選起來。
「這菜嫩,聽說二里村的各種菜都種得好,尤其是那萬家的萬山崖是村中種菜大戶。」
「嚯!哥兒怕是在哪兒聽的玩笑話。」老闆一臉你唬我的樣子。
陶青魚篤定:「怎會,我那遠房舅姑親口說的。還說萬山崖年紀輕輕,一表人才。」
老闆一聽,滿臉不可思議,後更是直接仰頭笑了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她準是騙你。」
「我就住在二里村,我們村種菜好的當屬我柳家。萬山崖?哈,那就是個地痞子。整日裡遊手好閒,還進過縣牢嘞。」
陶青魚圓杏眼水汪汪的,看著可好騙了。
「我那遠方舅姑怎會騙我?」
說著,陶青魚將手裡選好的一把葵菜遞過去。老闆給他用稻草捆上。
他打量了陶青魚幾眼,腦中的兩根筋忽然搭上。
倒是忘了,魚哥兒不也還沒有婚配。那禍害,最喜歡霍霍好人家的哥兒,被盯上也不是不可能。
他左右看了看,見人不多,衝著陶青魚擺擺手。
陶青魚微微湊過神,就聽他壓低聲音道:「看在小魚老闆賣魚饒過我幾文的份兒上,我悄悄跟你說啊。」
陶青魚學他:「您說。」
「你那舅姑怕是要賣你到萬家去。」
「什麼!」
「噓!!!可小聲點兒。」
「我看啊,小魚哥兒你趕緊跟你那舅姑撇乾淨關係。這般給你說那萬家,準是沒安好心。」
「那萬山崖是實在不是個良人。他人長得像個胖頭魚不說,還是個酗酒的。喝了酒啊,爹娘都打呀。」老闆像是想起來什麼,微微齜牙,「我路過他家幾次,聽裡面那痛叫聲都心裡發虛。」
「這種人,嫁不得!更不能有任何關係。」
「再說他老爹老娘,也是村裡有名的賴皮。賴上誰家,誰家倒霉。甭說遠了,就拿萬山崖家的幾個叔叔來說,哪家不是被他家打秋風給打怕了的。見著人來就關門,躲都躲不贏。」
陶青魚搓搓胳膊假裝被嚇到,垂下來的長睫遮住了眼底的冰寒。
敢情是這種人啊
那蔡金花不愧是媒婆,也是敢說。
陶青魚掏出銅板付了,面上著急道:「謝叔告知,我這就回去讓我爹將那攀親戚的舅姑打出家去。吃我家飯,還想給我家招禍!這種親戚,不要也罷。」
「快去快去,可不能進那個火坑。」老闆也是一臉著急。
等陶青魚走了,老闆還在那念:「忘了問是哪個缺德的。這不是將人往火坑裡推嘛。」
*
陶青魚拎著菜回到自家攤位前。
陶大郎看他手裡的葵菜,濃眉皺起。「家裡不是有這菜,怎的還買?你小爹爹要是知道了,又要念你一陣。」
陶青魚看了眼木桶,魚兒又少了幾條。
「就說是人送的。」
陶大郎縱他得很,暗自點點頭。
「行,你自個兒說。」他在夫郎跟前撒不住謊,容易露餡兒。
「爹啊。」
「嗯?」
「我剛去找人問了問萬家的事兒。那萬家靠不住。老的是老賴,小的是痞子。這親事不成。」
陶大郎圓乎的大眼頓時一睜,像發狂的熊,顯出幾分兇惡。
見自家哥兒還看著,他蒲扇大掌拍在陶青魚腦門上。急道:「你說你,你小爹爹都說了不讓你去打聽。這事兒我們自己會去問。」
陶青魚捂頭:「我那不是著急嘛。」
「你小爹爹比你還急。」
「收拾收拾,回。」要知道這事兒還能坐得住,他陶興永就是個癟犢子。
「魚沒賣完。」
「魚什麼魚,明兒再來。」
*
陶家父子倆急急忙忙收拾東西,跟前忽然落下一道陰影。
「還有魚不是,這就走了。」
父子倆見是客人,手一頓。
陶青魚跟自己爹對視一眼。送上門的銅板,不接住著實是他們不懂事了。
陶青魚立馬笑眯眯道:「還有最後幾條,嬸子可要來。」
「拿條最大的。」
陶青魚立馬撈魚稱重。
這邊陶大郎剛把魚收拾了包好,跟前這嬸子就一臉喜色地拿過。
瞧著人拎起魚走了還沒給錢,陶青魚忙叫住人。
「嬸子,你忘付錢了。」
這嬸子一聽,立馬拍著大腿笑得身子搖晃,手裡的魚倒是拎得穩穩噹噹。「叫什麼嬸子,咱兩家是什麼關係。」
陶青魚看向他爹:什麼關係?
陶大郎:「」他哪兒知。
「嗐!我是那二里村萬家萬山崖的親姑姑,小魚老闆不對,以後就是侄兒夫郎,該叫侄夫郎了。」
陶家父子聞言臉色驟變。
陶大郎更是直接站了起來,八尺的身高加上一身腱子肉,一身氣勢瞬間壓得人喘不過氣。
想攀關係的萬蘭花一下子沒了笑臉,還強撐著有些畏懼道:「難道不是,媒婆都去了。這以後都是親家了,這麼一條小魚,親家別不是捨不得吧。」
「你屁你的親家!我家哥兒就是不嫁人也不跟你萬家攀關係!」
「媒婆什麼媒婆,老子可沒見過!」
老爹牛哇!
陶青魚暗自給他那似老黃牛發怒的親爹豎了個大拇指。
見人如此,萬蘭花哪裡還敢攀關係。
她快速將手裡的魚往地上一扔,外強中乾道:「你陶家也太摳搜了。我、我不要就是了!誰稀罕!」
芭蕉葉落地破開,魚肉灑了出來。
陶大郎氣得胸口起伏不停:「什麼東西!」
鄒逢春注意到這場鬧劇也走來,那魚肉正正好落了一塊在他鞋面上。
他彎腰撿起,道:「可惜了,只能拿回去餵貓狗了。」
陶青魚蹲下,聲音低了下來:「爹啊,咱回家告訴小爹爹去。」
「對,告訴你小爹爹去。」
陶興永嘴笨,自覺這事兒還是自己夫郎來更為解氣。
新鮮的魚肉微涼,落在地上混了泥沙,瞧著不像樣。幾十文就這麼沒了。
噠噠噠的小毛驢從眼前過,驢蹄子好好走著卻忽然拐了個彎兒踩進了身旁的血水坑裡。
陶青魚沒來得及躲開,直接被濺了一身。
抬頭看去,只見那眯縫眼的曾四郎笑得假惺惺道:「不好意思,驢子眼睛長得高,看不見腳下的人。「
陶青魚忽然就笑了。
「既如此,那把眼睛挖了豈不是更好。」
說著他抄起一個東西往跟前猛地一刺,曾四郎心中大駭,嚎道:「殺人了!」
「救命啊!殺人了!」
眾人看來,陶青魚緩緩收回手,一臉嘲諷。「膽小鬼,不就是一卷芭蕉葉。」
曾四郎:「你!」
「你怎麼!敢動我家魚哥兒!」陶大郎看曾四郎急急忙忙甩鞭子抽驢,他一把抓住鞭子,手上攪個幾圈狠狠一拉。
砰的一聲。
剛剛還得意洋洋的曾四郎直接摔下毛驢,滾了一地的腥臭。
陶青魚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
「嘖嘖嘖,也忒不長眼了,騎毛驢都能摔。」
曾四郎痛呼一聲,急急忙忙想爬起來。
「你你你你們給我等著!」
陶青魚:「我我我我為什麼要等你。丑東西!」
曾四郎打也不該打,罵也不敢罵。想爬起來,陶青魚還故意伸腿又讓他打滑摔下。
魚市人不多了。
還留在這兒看好戲的幾個人見此紛紛搖頭。
也不想想,一個哥兒能在滿是漢子的市場好好混了這麼些年,是個軟脾氣他能混得下去。
活該!
曾四郎丟了臉面,拉著毛驢跑了,圍觀的人不一會兒就散去。誰都沒注意到其中有一個年輕小伙子飛速跑遠,拐進了東邊巷子。
要問鳴水縣人在縣裡最想安家的地兒,頭一個就是東邊進福巷。
進福巷的位置算不得繁華,而是離東邊的玄同書院近。也最是安靜。
年輕小伙兒一路往進福巷裡鑽,等到了那種著兩棵桂花樹的門前才停下。
他敲門,好一會兒門才開。
「主子。」
此時天上有些微陽光,落進那收拾得整潔的小院裡,亮堂堂的。
院門口,男人轉身向里。
「主子,我剛聽說,二里村萬家的請媒人跟陶家說親了」
「說親?」男人聲音微低,似呢喃潛出。
「是該說親了。」
*
這邊陶家父子回家,那自覺受了氣的萬蘭花也氣勢洶洶地回了二里村。
不過她沒進自己家,而是轉頭往萬山崖家裡去。
人還沒進院子呢,就嚷嚷開了。
「我的好侄兒啊,你可瞧瞧吧。你那夫郎還沒進門呢就敢凶你親姑姑我。到時候人來了,你可得好好教訓教訓那不聽話的!」
「嚷嚷什麼!」
就近的窗戶被東西砸得砰的一聲,緊男人粗噶的聲音從屋裡傳出。
「山崖啊,你可得給姑姑出出氣!」
萬山崖昨兒逛窯子只睡了半夜,今兒個回來補覺,才睡熟就被自家姑叫醒。他煩得不行。
後知後覺聽萬蘭花說的夫郎一事,他好歹起了興趣。
裹著一身酒氣就這麼衣衫不整地出去,沒骨頭地往椅子上一坐,腿伸在桌上。「我說大姑,大清早的你嚷嚷個什麼勁兒!」
「還不是你那夫郎!」
「陶家那個?」
「可不是。一家子摳搜的很,你姑姑我去他那攤子上要點魚吃吃都叫我拿錢,他還想不想進我萬家的門兒!」
萬山崖一個不是喝酒就是逛窯子的人,倒是沒怎麼聽過陶青魚的事兒,也不認識這麼個人。
他只感興趣的是:「長得如何?」
萬蘭花白眼一翻:「就一個狐狸精樣,以後你可得看好了,怕是要偷人。」
萬山崖抹了把臉,賤嗖嗖地笑了起來。
「長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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