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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聽說戚繼光用一千兵大敗三千人，然則只折損小几十人，他們還半信半疑。

    噹噹兩日後，戚繼光押解原本安慶千戶所挑選的八百人趕到雞鳴山腳下時，所有人只能揉著眼睛，不得不相信這個現實了。

    「兵備大人，元敬擊敵，得勝而回，特來繳令！」戚繼光的聲音洪亮，單膝跪在帳前，抬手舉起他臨出發前，我給他的令箭。

    所有人都被他洪亮的聲音、肅穆的表情震懾住了。

    原本議事時那種散漫的樣子好像悄然在上一秒突然消失。

    徐鶴順勢坐直身子，神態嚴肅道：「戚繼光，你是如何做到以一敵三，還能完勝的？說來！」

    戚繼光道：「我入軍中，只對士卒說一句話！」

    眾人聞言頓時來了興趣，紛紛想打聽戚繼光有什麼靈丹妙藥，一下子竟然讓新安衛的人這麼猛。

    這時，辛潢激動道：「我來背！」

    「凡你們當兵之日，雖颳風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你一日三分。這銀分毫都是官府征派你地方百姓辦納來的。你在家那個不是耕種的百姓，你肯思量在家種田時辦納的苦楚艱難，即當思量今日食銀容易，又不用你耕種擔作，養了一年，不過望你上陣殺勝。你不肯殺賊保障他，養你何用?就是軍法漏網，天也假手於人殺你。」

    聽完後，眾人面面相覷，有些還知道些廉恥的官員更是面紅耳赤。

    徐鶴點了點頭道：「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戚參領，說得好！」

    張景賢嘆道：「能以百姓為念，難怪你部可以大破叛軍，戚將軍有名將之姿！」

    戚繼光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回到徐鶴左手邊站好，完全不像個剛剛打完勝仗的將軍。

    其實只有他心裡清楚，所謂的「以民為念」其實不過是徐鶴提前教好的說辭罷了。

    每一個成功背後都是機關算盡。

    徐鶴在戚繼光出發前交給他一封信，讓人混進安慶城中，用重賞策反了一個山陽侯薛家出身的百戶，就是那百戶在兩軍陣前反戈一擊，加之李集所部大多都是新募之兵，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戚繼光根本沒費力氣就把李集擊潰了。

    但只死了這麼點人還是讓徐鶴比較意外的，這也是「同謀」辛潢詫異的地方，以他的估計，就算再順利，不也得死個百八十人？

    故而，這一趟，他對戚繼光用兵也是讚不絕口。

    可帳中諸將、包括張景賢都不知道啊，他們還真以為戚繼光用兵如神，以一千大敗三千人。

    說實話，再神，在這階段人心不聚之時，也神不起來，不然徐鶴為什麼還要搞這些彎彎繞繞。

    事實證明彎彎繞繞非常有用。

    當徐鶴提及從陸路走壽州、宿州到碭山時，帳中沒有人再敢反駁。

    徐鶴乘勢讓戚繼光領兵北上，自己在背後徐徐押糧跟進，果然，也沒有人質疑戚繼光的能力提出反對。

    第二天一早隊伍，天剛亮，大軍便再次開拔。

    看著綿延不絕的隊伍，張景賢坐在馬上感嘆道：「希望此次馬到功成。」

    徐鶴笑道：「徐鶴也在此恭祝張大人一帆風順！」

    原來，就在昨天，徐嵩、顧守元等人商議之後，決定對東南一帶的人事安排進行大規模的調整，全都換上自己人。

    唐順之上任浙江布政使、張景賢上任福建按察使司按察使，加上汪鋐本就跟徐鶴關係不錯，這樣一來，東南沿海三省就算是都有自己人了。

    東南沿海，既是朝廷的財稅重地，又是抗擊倭寇的第一線，還是譚倫等人練兵之處，這三省如今是朝廷的基本盤，斷不能失。

    張景賢倒沒有左遷之後的喜悅，他對徐鶴道：「亮聲，閩地山高林深，這些年又被倭寇禍亂，你主意多，幫我想想，這個官到底怎麼做？」

    徐鶴笑了笑對張景賢道：「張大人到任後，先不要跟倭寇大動干戈，你是福建的按察使司，各分守道、分巡道、兵備道都要受你節制。」

    「大熱利用分巡道打擊惡紳貪官，先收攏人心；再徐徐將兵備道換上合用之人，爭取用一年時間，將福州、福寧、興泉、建南、漳州巡海道下轄的各衛所整合重練，挑其老實精壯，裁汰老弱不堪！實在不行，朝廷會給你撐腰，就算你把所有衛所全都裁了，重新編練也在所不惜，朝廷自然會派兵幫你彈壓！」

    「但，一切都有度！團結士大夫、當地官紳也很重要！我們要跟反賊爭取人心吶！」

    張景賢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徐鶴還不放心道：「福建的藩王不多，張大人此去嚴查閩王不法事，這是【內閣】特意讓我口頭交代你的！」

    張景賢聞言大震，抬眼看著徐鶴道：「這個嚴查，到底要多【嚴】？」

    徐鶴肅聲道：「保其宗廟，留夠他闔府上下吃喝用度的田產莊子也就夠了。福建的百姓本來田地就少，總要給他們留條活路吧！」

    張景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閩王在藩王中血親最遠，又是最弱的那個，所以，他只是個開始？」

    徐鶴合了合眼，示意張景賢說得沒錯。

    雖然現在對於魏廷來說，主要矛盾是跟反賊明廷的矛盾，但想要解決外部問題，那就要先解決自身問題，畢竟連百姓都不擁護你，你拿什麼團結人心？

    所以——，改革，大刀闊斧的改革勢在必行。

    但又不能引發宗師離心，這就很考驗政治智慧了。

    張景賢為人方正，這兩年又在軍伍中多有歷練，用他的殺伐之氣去鎮一鎮福建，徐鶴覺得可行，再說了吳德操就在福安當縣令，徐鶴已經讓他給張景賢提提醒，收收韁，防止事情鬧得過火反而過猶不及。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兒福建練兵的事，徐鶴承諾等海防營這一戰後，調刀子前往福建協助其練兵。

    見徐鶴早就幫自己想好了一切，張景賢看了看還在源源不斷出發的大軍，最後視線收回道：「亮聲，一切保重！」

    徐鶴看著這個給自己幫助甚多的中年人，心中微微激盪，他拱手道：「張大人，一路順風，待天有重開，我們到時再見！」

    「珍重！」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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