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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盡嬌嬈:第四章

    巳時已過,坐落於林縣西南的何家大宅,秋姑姑和丫鬟翠兒早已在門房裡等候多時了。

    何家的門童阿正守在何宅門口,遠遠的就見兩旁林蔭的小道上漸漸駛來兩輛青蓬大馬車。車前車後約有七八個家丁打扮的人騎著馬護送著車,阿正定睛一看,那打頭騎在馬上之人不是他家姑爺是誰!

    可下是來了!阿正撒丫子就往門房裡跑去報信,片刻就見秋姑姑迎了出來,翠兒也立馬小跑回去給老夫人報信。

    馬車停在何宅大門口,秋姑姑走過去先對卿世林行了一禮道:「姑爺總算是來了,老太太這都念叨了一上午啦」說罷又親自打帘子迎著卿珘下馬車。

    卿世林避過這一禮道:「勞煩秋姑姑了,士林這就拜見岳母去」這秋姑姑是他岳母身邊的老人了,也是何氏從小的奶娘,情分自不一般,因此卿世林對秋姑姑也是極為尊重的。

    卿珘下得馬車來,環顧了一下坐落於這山水田間的何宅,她外祖真是太會找地方養老了,在這樣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住,心情都會跟著寬闊起來的。

    卿珘親昵的拉著秋姑姑的手笑道:「姑姑看我做什麼,這才半年不見,難不成就不認識我啦?」

    秋姑姑聽著卿珘這俏皮的話才回過神來:「我的祖宗哎,這老太太等下要是見了小小姐,那還不得稀罕死了」

    這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正是長的最快的時候了,半年前的卿珘再漂亮也是個小女孩模樣,可這一旦發育抽條起來,就是短短半年的功夫,卿珘也已經初現了少女的風姿。

    所以秋姑姑才會看迷了眼,不是秋姑姑說大話,就是當年他們何家在上京城,也沒見過有比她家小小姐還要出色的人兒了!

    秋姑姑想,就是當年那號稱是上京第一美人的永安侯府二小姐,也是跟她家小小姐沒法比的,簡直都能甩出那「第一美人」三千里地去!不是秋姑姑吹,就她家小姐這品貌,可著滿天下找,都難有第二個可與之比肩的了。

    何家現在居住的這片宅院,其實是當年何氏的祖宅,原沒有這麼大的,是卿珘的外祖父當年舉家搬回後,慢慢擴修成了現在的何宅。

    一行人邊走邊說,穿過正中的一片水蓮塘,很快就到了卿珘的外祖母居住的怡安堂了。

    只見何老太太快步走了出來,一把拉過卿珘半摟在懷裡就不住的念叨:「你個小冤家可想死祖母嘍,沒事也不知道常來看看祖母」

    一邊說還一邊捧著卿珘的小臉蛋上下打量,然後不滿道:「可比上回瘦多了!」說著說著就開始數落上她閨女何氏了

    「你娘是怎麼回事,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可不能馬虎!她是不是又由得你挑食了?」卿珘吃飯挑食的毛病從小就有,全家就沒有一個不知道的。何氏歷來拿卿珘沒辦法,全家也就她外祖母能治得了她這毛病。

    何老太太原也是醫香世家出身的,後來又嫁了個太醫,生的兒子也是個行醫的。要說起保養身體來,誰也沒有比何老太太更在行了。在她看來,什麼也沒有一副健康的身子要緊,所以卿珘的那些耍賴皮的手段,對付她娘還行,對付她外祖母,可一點用都沒有。

    在一旁的卿世林趕緊上前行了一禮,插話道:「岳母,外面日頭大,咱們還是先進屋再說吧」

    「好,好,瞧我高興的,咱們先進屋」何老太太轉身拉著卿珘往屋裡走,邊走邊對身後卿世林說:「你們兩口子該忙忙你們得,就讓卿珘在我這兒多住些時候,也陪陪我這老太婆」接著又道:「你岳父因有個徒弟年前告老回鄉,這不前兒剛帶著文山去了,沒個個把月回不來」文山就是卿珘的大舅。何老太太這一生共有二子一女,老大文山,老二文墨,最小的是她娘文娟

    卿世林點頭道:「在家裡聽娟兒提起過,只是這回又要叫岳母受累了,待此間事了,我帶娟兒一起來看您」

    何老太太欣慰的點點頭,笑道:「行啦,知道你們有孝心」

    這正說著話兒呢,那邊翠兒就進來報:「大夫人和二小姐到了」說著就打了帘子迎著二人進來

    卿珘的大舅母育有兩女,大女兒可心在前幾年就出嫁了,小女兒可雲也已經訂好了人家,只待明年走禮辦喜事了。至於卿珘的二舅,連卿珘自己都感嘆,那可真是個當之無愧的叛逆小青年。

    話說當年她二舅何文墨在大街上閒逛時,無意間碰到了一位賣身救父的可憐女子,她二舅一看人還有救,就順手把人家給救了。誰知道那可憐女子事後非要以身相許,說是就算為奴為婢也要報答她二舅的救命之恩。你說這爛大街的戲碼怎麼就被她二舅給碰上了呢……

    也怪她二舅當時年紀小,正是少慕知艾的年紀,一看人小姑娘挺漂亮的,也沒尋思就帶回了家。

    誰曾想這下可就捅了馬蜂窩了,何老太太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自甘下賤的狐狸精,再說何家也從沒有納妾的習慣,她二舅還未娶親就弄了這麼個小白花放屋裡,何老太太這個氣呀!這不是,人還沒進屋呢就被她叫人一棍子給打了出去。

    這可不得了,她二舅可是屬於典型的「你越不讓他幹什麼,他就越要幹什麼」的人,要不怎麼說叛逆呢。本來對這個可憐女子也就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被何老太太這一激,愣是出口要娶人家。

    反觀人家小白花,從頭到尾淚眼朦朧深情凝視著她二舅,讓她二舅就是心裡想反悔也硬著頭皮扛了下來。


    卿珘心裡吐槽: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總之,當年這件事弄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她二舅被何老太爺請了家法抽成了個搓衣板。隔天就收拾了包袱帶著小白花行走江湖去了。

    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卿珘感嘆道

    她二舅也算是何老太太這一生的心結了。不能提,一提就犯病。

    可誰知她二舅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就在何老太太快要死心當沒他這個兒子的時候,他二舅又出來刷存在感了……

    也不知她二舅是怎麼想的,有一年過年突然著人送來了年禮,上面附道:「不孝兒攜全家拜叩,願二老身體康健,福壽延年……」人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是往後的年禮卻次次都沒落下過

    鬧得何老太太近幾年過年,那表情里都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卿珘嘆氣,還是不提她那二舅也罷……

    要說何家一家子人里,和卿珘最要好的要數她這二表姐可雲了,倆人年紀相差不大,最是能說到一起去。且她這雲兒表姐性子頗為直爽,不是那成日裡文縐縐的閨閣小姐樣,這一點也正好投了卿珘的緣

    你別總看卿珘成日裡一副嬌滴滴的模樣,且最會撒嬌賣乖。實際上這人的本質里卻是一副二咧咧的西瓜瓤子。怪就怪在她外表太具欺騙性,大家看到她也往往忽略了她的內在美……==

    總之只要這倆人湊在一起就能天雷勾動地火,上樹、爬牆、下池塘、鑽狗洞,就沒有她倆背地裡不敢幹的事兒!

    每當卿珘被哪位夫人又拽著手讚嘆天上有地下無時,雲兒都面無表情雙眼呆滯,心裡默默翻白眼……

    雲兒潛台詞:「見過天仙兒鑽狗洞沒?」

    這不,雲兒和她娘一進怡安堂,互相見禮後,倆人就開始在一邊擠眉弄眼上了。

    這時大夫人正拉過卿珘的手不住的讚嘆:「快讓大舅母瞧瞧,這才半年不見,怎的就變化這麼大,瞧瞧這一身的氣度,這是修了多大的福氣才能養出這樣的玉人兒來啊……」

    雲兒偷偷惡寒了一下,一抬眼正對上卿珘對她飽含暗示的眼神兒,那意思是說:你還不趕快來救我!

    雲兒眨了眨眼睛裝無辜,她還沒看夠笑話呢,嘿嘿嘿……

    不過卿珘是誰啊,從小到大她聽到的這種讚美話都能繞奉州城三圈了。

    隨即她就環住大夫人的胳膊,聲音甜膩膩道:「卿珘自然也是想舅母的呀,尤其想您做的桂花糕,有好幾次做夢都在吃呢!」那嬌軟軟的聲調,居然把撒嬌都做到了這般極致。她娘何氏就最受不了她這一招……

    屋裡的人頓時都笑開了花,何老太太更是指著卿珘的鼻子笑罵:「你個小饞鬼,敢情到我這來就惦記著吃了」

    大夫人也笑的花枝亂顫,連連保證這回肯定讓卿珘吃個夠!

    雲兒從剛開始就一身的雞皮疙瘩,只能認命的上前道:「祖母,娘親,我和卿珘都半年不見啦,也讓我們說會悄悄話嘛」說著就拉了卿珘的手,還偷偷捏了她兩下

    何老夫人笑著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知道你們小姊妹倆有話說」

    待倆人出了怡安堂,這才算是放開了說話。卿珘先用胳膊肘碰了下雲兒,嬉笑道:「怎麼樣?快要當新娘子的感覺如何呀」

    這一句話算是把雲兒給惹急了,掐著卿珘的胳膊就惱羞成怒道:「好你個小丫頭片子,居然還敢嘲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倆人就鬧開了,卿珘很快就經不住求饒,銀鈴般的笑聲伴著正午最熾烈的陽光,灑在反射著金黃水光的池塘上,蟬聲懶懶……

    仿佛在訴說著兩個花一般年紀的小姑娘,最美好的時光……

    卿珘算是正式在她外祖家住下了。脫離了深宅大院,身邊又有個同道中人,這倆人成日裡又開始無惡不作……哦不,是又開始無法無天了!

    而大夫人因心疼小女兒即將出嫁,這當姑娘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也就不予拘著她們,可著這何家大院隨她們姊妹倆瘋去吧。

    而就待卿珘在她外祖家逍遙快活的時候。她大概還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向她無聲無息的碾壓過來。她想嫁給靖哥哥那種老實人的夢想,在不久的將來,大概真的只能夢一夢,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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