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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40無妄輪迴

    「要說就說。」李鶴慢慢轉過頭，望向窗戶的方向：「廢話別多。」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寧然輕聲嘆道：「車禍後，你就產生了創傷式妄想障礙綜合症，伴有明顯的應激休克、自我暗示與感知覺障礙，我通過同知催眠和引導暗示讓自己進入你的精神世界配合對你的治療，22個星期，足足五個多月，終於。。」

    「你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李鶴看著窗外，悶聲說：「什麼叫創傷障礙症？」

    寧然耐心地重複道：「是創傷式妄想障礙綜合症，簡單來講。。」

    她想了想，說：「通俗地講，就是精神病。」

    「我是精神病？？」李鶴猛地轉頭，脖子發出喀拉拉的響聲，仿佛要將自己的脖子扭斷。

    「你冷靜一點！」寧然連忙伸手護住他的脖頸：「你躺了五個多月，身體非常脆弱，剛剛甦醒千萬不能做劇烈的動作！」

    李鶴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想要將她翻轉壓制在床頭櫃邊。

    結果。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尚未完成。

    寧然隨意抬抬手就掙脫了開。

    李鶴呆呆地看著自己軟弱無力、瘦骨嶙峋的手臂，發不出聲音。

    寧然皺了皺眉，耐著性子扶他躺回床上。

    重新翻開記事本，手指點著上邊的文字說：「我知道，在你自己構築的精神世界裡，你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人。」

    她抬著本子，探身對李鶴道：「可這裡是現實，你的那些幻想都已經結束了知道嗎？包括你的力量，還有那些不幸逝世的人，你不能再逃避了，要積極地面對！」

    「到底，發生了什麼？」李鶴張了張乾裂的嘴唇，訥訥地問道。

    寧然有些猶豫：「按理，你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

    「呵呵。」李鶴苦笑道：「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刺激的。。」

    他看到寧然猶豫的眼神，反過來勸她：「放心吧，我幾億倍增幅的精神，無論什麼都受得住，你儘管說。」

    寧然輕拍記事本打斷他：「你看你，還回不過來是嗎？」

    「什麼意思？」李鶴不解。

    寧然嘆氣，無奈地一點點說道：「沒有什麼增幅，更沒有什麼輪迴，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只是你為了逃避現實自己構築的精神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有三道意識在糾纏，一道是你的自我保護意識，也可以理解為大腦的保護機制，它為了防止你心神過於哀傷動盪導致傷身強制性地讓你陷入了休克昏迷狀態。一道是你的潛意識，潛意識想要逃避殘酷的事實所以不願甦醒。唯一一道想要甦醒的，就只有你僅剩不多的理性。」

    「那你呢？」李鶴淡淡地說：「那你又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那個寧然，是你嗎？」

    寧然噎了噎，解釋道：「我做了許多引導暗示，不知道自己會以什麼樣的形象出現在你的精神世界中，但我知道我一定有在努力地幫你斬斷你構築出的那些虛假的牽絆，幫你甦醒過來。」

    「原來，搞出替死的那個人是你。」李鶴眯了眯眼睛，藏在被子內的手偷偷將剛剛「交手」時從她身上順來的鋼筆筆帽打開。

    「什麼？」寧然沒聽清地探頭問。

    李鶴的手動了動，緩了口氣：「沒什麼，你一開始說我出車禍，我夢，哦，我幻想里也有過幾次車禍，有點分不清真假，你能不能詳細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鶴。」寧然同情地望著他：「你要明白，一切都不是你的錯，那是場意外，公交車出事故翻倒起火，你媽媽的腿被卡住，憑你自己根本不可能徒手掰開已經擰死的鋼架，她讓你跑是正確的，你沒有回頭也是正確的，否則等消防趕到，無非是多抬一具燒焦的屍體出來，你沒有做錯，也沒必要自責，更沒必要構築一個留有已經逝去人的世界逃避現實。」

    「公交車？。。」李鶴的目光有些迷離、渙散：「原來，那個事故，是真的。。」

    「你說什麼？」寧然被微不可查的低呢弄得有些鬱悶，但考慮到眼前這人大病初癒，說話有氣無力也屬正常，她只能耐著性子，再次往前探了探身子，以便對方不用那麼用力大聲，自己也能聽得清楚。

    「簌！」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展開。

    這一次，不需要多少力量。

    按住頭，鋼筆筆尖刺破皮膚插入血管，拔出。

    寧然倒在床上，震驚多過劇痛。

    瞪著眼睛張著嘴，脖子湧出大股大股的鮮血，瞬間染紅床單。

    「快叫吧，在醫院裡，這點傷要不了你的命。」李鶴拔掉身上各種儀器和針頭，起身走到窗邊。

    「你幹什麼？」寧然捂著脖子，大量失血令她頭暈目眩，趕緊按亮牆上的按鈕喚人。

    李鶴輕輕打開觀察已久的窗戶，外邊是足有十二層樓的高度。

    他費勁地爬上窗沿，回頭一笑道：「說實話，我不相信你，如果這是你的某種計策，那麼我從這裡跳下去，不會死反而會重置。」

    「你別犯傻李鶴！！」寧然滿臉痛苦地大喊：「這是現實！跳下去你會死的！！」

    「如果這是現實。」李鶴轉頭，靜靜地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淡淡地說：「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說完，他舒展身體，像大雁一般衝出了窗台。

    「啊！！」

    門被打開，護士跑進來，看到床上的場景驚呼出聲，手忙腳亂地上前想要幫忙。

    寧然掙扎著爬起來，借著護士的力道撐到窗邊，看著樓下不斷圍攏的人群，以及中心那個稀巴爛的紅點。

    她再也堅持不住，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

    病人跳樓死了。

    醫院沒有怪罪寧然。

    本來就是個精神病，跳樓太正常了，只是以後要把所有窗戶都釘上釘子，保證只能開出一條縫，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才行。

    至於病人的後事。

    醫院照流程處理的。

    寧然知道，李鶴的親人都在那場車禍中死去，根本不會有人過來接手。

    她辭職了。

    徹底離開這個行業。

    不再接觸這類病人。

    回到老家用積蓄開了家小超市，守著自己爸媽，安靜過日子。

    看到這一幕。

    李鶴收起了光圈。

    旁邊有個一模一樣的他，笑著說：「原來這就是真相，現在你還想要甦醒嗎？」

    「別開玩笑了。」李鶴搖頭道：「那麼悲慘的現實，我才不要醒過來。」

    一模一樣的他點頭稱讚：「這就對了嘛！留在這裡多好！我們一起掌控世界，想要什麼有什麼，舒舒服服過一生。」

    李鶴想了想，再次確認道：「你確定，這樣就能永遠困住寧然的思維，不會讓她甦醒了吧？」

    一模一樣的他語氣肯定地說：「當然！你都死給她看了，她還能不相信那就是現實嗎？放心吧。」

    李鶴點點頭，一邊朝林凱等人落下去，一邊讚嘆自己的演技。

    他早在光筆表現出同樣怕他甦醒的那一刻就決定反套路寧然。

    很明顯，光筆說得對，怕他甦醒的人是不會故意折磨刺激他的。

    連大局已定時的抽取都能說停就停，生怕他一激動就甦醒的光筆，怎麼可能會做出替死這種強烈刺激的安排？

    唯一會做這種事的人，只有一直希望他甦醒的寧然。

    那麼，既然這是寧然希望看到的，那就將計就計，創造一個符合她記憶的現實給她。

    真相，自然就能從她口中得到解答。

    一切都很完美！

    李鶴降到同伴群中，擁有所有權限的他隨手恢復了輪迴創造的現實世界，和眾人一起「返回現實」。

    所有死去的生命都得到恢復。

    默默、唐蕊、豹女、房東、大姨姨夫、母親羅玉萍。

    李鶴甚至有些惡趣味地將王向南與德尊都一併復活。

    並把德尊「賜」給了一直垂涎不已的孫明華。

    如今的孫明華稱得上是從龍之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的實力根本不是小小德尊能夠匹敵的，天天打架天天贏，日子美得賽過活神仙。

    看著這一幕。

    虛空中的光筆點了點頭，對身後黑暗中的人影說道：「現在，你放心了吧？」

    人影慢慢走到光筆旁，在光線的映照下，露出一張和李鶴有些相似卻又蒼老許多的臉龐。

    只見那人帶著寵溺與疼惜的目光，望著虛空外平靜生活的李鶴，嘆息道：「辛苦了，謝謝你讓他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畢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錯，如此沉重的事實不能讓他參與，就讓他一直這樣簡單下去，平安喜樂地生活吧。」

    光筆有些動情，伏地跪拜道：「大人，您受苦了。」

    那人緩緩抬頭，看著虛空的上方，輕聲說著：「這一場無妄輪迴，就由我來承受吧。」

    「無妄輪迴志，全書完。」

    敲下最後一個字，寧然轉身，笑著問床上的李鶴道：「就這麼寫了對嗎？還有什麼補充嗎？沒有我就直接發上去了哦！」

    李鶴咬了口身旁海瑟薇遞過來的蘋果，點頭說：「發吧，沒什麼需要補充的了，明明是我做的夢，一幫人嘰嘰喳喳說的比我還多。」

    整個客廳響起一片鬨笑。

    沙發上的唐蕊遠遠丟了個靠枕過來生氣地大吼：「把我寫的那麼討人厭，今天晚飯我親自下廚，一個都別想跑！」

    客廳里的鬨笑頓時整齊地轉成慘嚎。

    靠坐在床上的李鶴安靜地看著眾人嬉戲打鬧，看著看著，目光輕輕轉向窗外。

    窗外有樹，樹上有鳥，停在枝椏，唧唧喳喳，活的很開心。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