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李三思從一片渾噩中醒來。
全身上下都感覺到麻痹,這分明是酒精中毒的症狀。
最讓他難受的是腦袋裡仿佛被人強行塞了什麼東西,漲痛得要裂開了。
這破舊的房梁,簡陋的竹屋。
該不會被拐賣了吧?
一股龐大的記憶在李三思的腦海中化開。
這份記憶屬於原來這具身體。
這具身體原名李三思,玄朝雲州人士。
父母早亡,年幼時有一青梅竹馬,名為初婉。
兩家定下婚約,約定李三思何時考上舉人,何時二人完婚。
然而當李三思考中秀才之時,迎來的卻是初婉重病難治的消息。
失去父母,又失去心愛。
讓李三思一蹶不振,再無心功名利祿。
自此變賣祖產,買下了身後這座荒蕪的山谷。
十年的時間,原本荒蕪的山谷在李三思手中變作了十里桃林,成為雲州一大奇景。
而這桃林中,李三思搭建了一間簡單的竹屋。
而在竹屋的旁邊,是一座青竹冢。
初婉的父母當然不可能將自家未出閣閨女的屍骸交給李三思。
於是李三思自己畫了一幅初婉的畫像,掛在青竹冢中,以慰相思。
至於生活,李三思偶爾摘些桃花或桃子去賣,又或是為這雲州的歌女填詞作曲,所得也是不菲。
李三思用情太深,在整個雲州城的街邊巷角多有流傳,因此歌女多願意用他的詞。
昨夜雨來風驟,又讓李三思心中傷感,因此多喝了幾杯,誰知道竟然酒精中毒而死,這才有了現在這個李三思鳩占鵲巢。
「咚咚咚~」
「李郎君在嗎?」
柴扉輕扣聲後,輕聲呼喚又傳來。
聽起來像是一個妙齡的女子的聲音。
聞聲知人,李三思心裡本能的就冒出一個人影。
妙音坊的落羽姑娘,一個身不由己的紅塵歌女。
李三思揉了揉脹痛的大腦,匆匆整理自己散亂的衣衫,起身走出竹廬。
籬笆外站著兩個妙齡的女子。
一襲白底紫邊羅紗裙,溫雅柔美的是落羽,身著良家女子布裙的是侍女輕音。
這兩姐妹也算是紅塵客中的良人,只是賣藝而已。
李三思心事複雜,極有初到陌生之地的不知所措,又有來自另一份記憶繼承的濃烈情感。
「原來是落羽姑娘和輕音姑娘,在下放浪形骸,讓二位見笑了。」
李三思一邊說話,一邊打開籬笆的木門。
輕音哼了一聲,毫無顧忌的走進門中。
將手中的食盒放在石桌上道:「李先生放浪形骸也不是三兩日了,我和姐姐早就習慣了,姐姐給你帶了些菜粥,趁熱吃了吧。」
「輕音,不得無禮。」
落羽眉頭微蹙道。
這兩姐妹的性子,當真有趣,一個青春活波,一個溫雅穩重。
輕音被落羽輕聲呵斥,頓時不敢太過放肆,但還是對著李三思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一大碗菜粥和幾盤精緻的小菜被端上石桌,看得李三思食指大動。
不過李三思不是那種不講究的人,對方清晨而來,定然是有要事相求。
「落羽姑娘清晨披露前來,應該不是只為在下送一碗菜粥吧,有事不妨直說,在下若能幫得上定然不會推辭。」
李三思微笑看著面前的落羽道。
「當然有事找你幫忙啦,八月中旬月圓之夜舉辦花魁大賽,我姐姐想爭一爭,想請你幫我姐姐作一首新詞。」
輕音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兒,頓時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落羽嗔怪的看了輕音一眼,後者頓時縮了縮腦袋。
看著琴音這個樣子,落羽卻又不忍說什麼重的話責備。
李三思倒不在意道:「輕音姑娘真是快人快語,不過還好只是填詞作賦,若是讓在下縛雞趕狗打人悶棍,那是萬萬做不來的。」
落羽被李三思一席話逗得輕笑起來,輕音也輕哼著,瞪了李三思一眼,不過卻沒有責怪的意思。
李三思緩緩起身道:「二位姑娘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來。」
言罷,李三思也不怕蹉跎了佳人,轉身走進竹廬中。
「姐姐,你看這廝好生的無禮。」
輕音輕哼一聲,向落羽吹著耳邊風。
落羽沒有理會輕音的話,只是靜靜的等著。
整座院落又安靜了下來。
不消一盞茶的時間,李三思從竹廬中走了出來。
左手拿著一張宣紙,右手還沾染著墨跡。
「落羽姑娘,你看這首詞可還合你心意?」
李三思淺笑著將手中的宣紙遞上前道。
落羽伸手接過宣紙,美目落於紙上。
下一剎那~
落羽的雙目立即圓瞪起來,拿著宣紙的手不由得顫抖,看向李三思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好美的詞,清雅脫俗,淒涼生美,實乃落羽生平所見之最,先生真是大才。」
輕音也不由得將好奇的目光投向宣紙。
下一刻,一聲驚呼響起。
輕音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指向李三思道:「這......這是你寫的?怎麼可能,姐姐說你肚子裡就三兩墨水......怎麼可能.......」
「輕音,住嘴。」
落羽臉色不由得漲紅起來,連忙將輕音的話呵斥住。
李三思倒是沒有多在意,就像沒聽見一般,端起菜粥吃了起來。
落羽這才舒了一口氣,知道李三思並未怪罪,不過還是惡狠狠的瞪了輕音一眼。
輕音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像個鴕鳥一般將腦袋低下,再不敢亂說話了。
落羽深吸一口氣,解下腰間的錢袋放在桌上道:「先生大才,一字當值千金,只是今日落羽眼光短淺,只帶了這些,待他日落羽奪得花魁之位,定然多多補償先生。」
李三思咽下口中的菜粥,擺了擺手道:「有這些就足夠了,錢財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不如這一碗清晨的菜粥足以果腹。」
「不過在下還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先生請說,若是落羽能夠做到,定當全力為先生達成。」
落羽心中一緊,連忙道。
李三思幽幽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希望他日有人問起這首詞是誰人所作時,落羽姑娘能不要透露在下的姓名。」
這一下不僅是輕音,就連落羽都愣住了。
「為何?這麼好的詞,若是讓別人都知道,你的名氣一定會大漲,這不是好事嗎?」
輕音一句話問出了落羽心中的疑惑。
「這世上沒有什麼絕對的好事,自古盛名多負累,我本就是山野之人,何必作繭自縛。」
李三思這一句話,著實讓落羽和輕音再高看他幾分。
幾口喝完菜粥,再吃乾淨盤中的小菜,李三思滿意的摸了摸肚子。
輕音連忙收拾好碗筷,落羽也迫不及待的起身告辭。
送走了二女,空蕩的院落,憑空讓李三思生出幾分愁苦,本能的走到竹廬旁的青竹冢前。
房中雖然髒亂不堪,但是這青竹冢卻是非常乾淨整潔。
李三思繼承了前身的記憶,自然也融合了前身的情感,對面前畫像上清雅的女子有著非同一般的眷戀。
砰~~~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籬笆的木門被粗暴的踹開。
一群地痞毫無顧忌的闖了將來。
李三思臉色一變,這些地痞是火狼幫的,在雲州城可謂是臭名遠揚的綠林中人,專門欺負百姓。
「各位清晨來此,有何貴幹?」
李三思忌憚的看著這些地痞道。
「小子,有人看上了你這片桃園,別說我們兄弟沒給你機會,給你兩天時間,給我搬出去。」
一個地痞囂張的上前,丟下一個錢袋子。
李三思臉色極其難看,他買下這片桃園和後面的荒丘都花費了數百兩銀子
這裡一個錢袋子,就算裝滿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子而已。
這擺明了仗勢欺人,強占民地。
「各位,亡妻生前獨愛桃花,恕在下不能出讓這處桃園。」
李三思斷然拒絕道。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今日你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
地痞中傳出這等霸道的聲音。
一名格外魁梧的惡漢從人後走到人前,站在李三思的面前足足比李三思高出半個腦袋。
李三思毫不畏懼,仰頭與其對視。
惡漢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道:「我叫馬岩,小子記住你爺爺的名字。」
李三思眉頭一皺,還沒反應過來,一記重拳猛然砸在李三思的肚子上。
砰~
一股巨力迸發在李三思柔軟的腹部,一口鮮血毫無防備的噴出。
李三思被一拳打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大口大口的吐鮮血。
武者~
一個強大的代名詞。
然而在這裡,還代表著暴力、邪惡、貪婪........
武者境界劃分為:三流、二流、一流、後天、先天、宗師、陰神、陽神、法相、半聖、聖人~~~
儘管面前這惡漢僅僅只是三流武者,但絕不是區區普通人能夠抗衡的。
李三思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驕傲和倔強,頃刻之間被劇烈的痛楚給淹沒。
他能夠感受自己的肋骨斷了不知道多少根,甚至可能插入自己的肺部。
惡漢冷冷一笑,大步走上前去,將腳踩在李三思的頭上,張狂的大笑起來。
「給我砸,先砸了這座破墳。」
惡漢大手一揮,身後十幾個地痞頓時擼起袖管開干。
一名地痞抄起一根粗大的木棍,大步衝上前,想要用木棍砸到青竹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