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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門樓:第1章 索命魂

    ......

    是夜,月明星稀,天下著瀝瀝的細雨。

    細雨很細,細到渡坊門前來來往往的貴人們,連撐起把傘遮一遮身上錦衣華飾的念頭也不足以升起。

    夜色有些深,深到尋常商鋪營生早就該打烊歇息了。

    可渡坊不同。

    他是一間青樓,一間文豪詩仙用金筆銀墨傳頌天下的勾欄處,一間常年有顥天境的修士駐守相護的佳人窩,一間世上的男人們立事立業後總是要去寫下一筆名頭的所在。

    ……

    李正耀就剛舒舒服服地寫完了自己的一筆,正從這掛著大紅燈籠的渡坊門口走了出來。

    許是因為這長街上的人氣熱鬧多是賴於渡坊盛名,旁家的老闆們也都對此事心知肚明,所以大小商鋪門前檐下懸掛的大紅燈籠都是刻意地小上渡坊的幾分,也暗上渡坊的幾分。

    這最大最紅的燈籠正是給李正耀略顯蒼白的臉龐添了些紅暈,更稱他此時的神采。

    李正耀很滿足,想著那名年紀輕輕卻有著些歲月柔情的姑娘,剛剛平息下來的心,又一陣陣地躁動了起來。

    他趕忙壓下異樣的心思,加快了幾步走到了長街上,他實在是怕自己忍不住那般蝕骨的誘惑。

    從了這誘惑,確實能得到天下頭一等的享受,可也要付出天下頭一等多的金子。以他三江李正耀做的生意之大,一個月也只能來上這麼一回仙人般的享受罷了,再多卻也無力承擔。

    李正耀家有妻室,去青樓尋樂自然是不為人知的好。這次夜裡出門,就沒帶上隨從的小廝,也沒坐馬車。當下就準備步行一會兒回家,也賞上一賞這號稱獨攬天下夜色的渝州城。

    從長街里走出,便有一股迎面撲來的江風,將他腦子裡的微醺意味吹得清醒了那麼幾分。

    正入眼帘的便是帝國漕運的核心,也是他求得生計的所在,嘉陵江。

    磷磷的江水中映著一顆巨大的玉色圓盤,散發著瑩瑩的白光,照亮了江心的一隅。

    近岸的江面上反射著長街街口處露出的萬千燈火,離岸邊越近的江面映著的便是離街口越近的星星燈光,渡坊最大最亮的那一顆紅燈籠縱是在倒影里也很是顯眼。

    而離岸邊越遠,更近那輪白玉盤的江面上掛著的就是離長街街口較遠些商鋪的燈火了,略有些暗淡,可襯在這副江景里卻也恰到好處。

    李正耀走到江邊小堤上的涼亭里,坐了下來,此間濕潤的水汽使他徹底醒了酒意。

    體味著花了大把錢財換得的身心交融後的餘韻,看著這般宛若天上人間的景色,李正耀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何文人墨客都對這勾欄處爭相稱道。

    實在是,有些意蘊奧妙,非是親身體會才能領悟一二啊。

    正在心裡感慨著,李正耀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子向涼亭的入口處看去,那裡正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

    這男子的頭髮很長,江風拂動間,紛飛飄舞,擋住了他的面容。

    他的頭髮也很黑,在李正耀的眼睛裡,縱使有瑩玉圓月的光芒照射,卻也是如墨般完全地融入了夜色。

    這男子站著一動不動,李正耀看不清楚他被遮住的面孔上是一副什麼表情,也不知他的眼睛是不是正凝視在自己身上。

    他只覺得,氣氛很冷,甚至有些刺骨。

    李正耀緊了緊衣服,清了下嗓子,趕忙開口打破了此間的靜默。

    「這位兄台也是來賞這號稱獨攬天下的夜色的麼?」

    白衣男子卻是像未聽到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兄台?」

    李正耀不知緣何,顆顆濕冷的汗珠開始不停地從額頭冒出,聲音中也帶了些顫抖。

    「兄台,你……」

    「白門索命。」

    李正耀正打算開口,說是將這涼亭讓與兄台,便想趕緊離開這裡,卻突然聽到了白衣男子用略有些沙啞的嗓音吐出了四個字。

    此間唯有夜色如故,並無他人,男子的聲音雖然不大,李正耀卻也聽得清清楚楚,可這四個字從他的耳朵傳到了他的腦子,一時間竟然沒有明白其中是什麼意思。

    可下一秒鐘,李正耀臉上突然神情大變,本已蒼白的面容瞬間血色全無,眼球暴凸,像是一具被勒死的屍體。

    他想到了一件事,從這長街街口到涼亭的一道路上鋪的都是青石板,可他卻絲毫沒有聽到這男子靠近時的腳步聲。

    要麼是白衣男子不想讓他聽見,或者是……李正耀根本就聽不見。

    因為這是白門索命。

    「張書生來索你的命。」

    「怎麼……怎麼可能,他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怎麼可能找得到白門樓?」


    張書生三個字正中了李正耀心中命門,他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對尋常人來說再尋常不過的夜晚,在這尋常的涼亭將會發生一件對他來說不尋常的事。

    正是因為明白了,也就從愜意賞夜色的心境裡倏然落成了絕望,徹頭徹尾的絕望。

    突然間的落差和衝擊,更是加深了這絕望幾分。

    李正耀立時就狀若瘋魔,歇斯底里地吼了起來。

    ……

    這張書生名叫張青,是李正耀幼時共路求學的同窗。書生心裡有著必須讀完的書,李正耀心中沒有,所以努力兩次仍是名落孫山之後,兩人就不由地分道揚鑣了。

    書生繼續做他的書生,李正耀卻換了個從商的方式去尋他想要得到的生活。兩人關係交情一如既往,經常聯繫,可直到書生娶了妻子,事情就變了樣。

    那女人並不是個賢女子,是被賣到勾欄後逃了出來的落魄人,非是如此也不會嫁給一個世界裡只有書的書生。

    一開始兩人相敬如賓,過了些日子就像是露出了往日習性一般,撩起了經常來做客頗懂些風情的李正耀。

    本就心志不堅的李正耀一來二去就順水推舟地做了那揮鋤頭狠挖牆腳的事。

    就像是人往往會成為自己不想成為的人,終是遇到了自己極力逃避的事一樣,兩個人的事還是被書生知道了。

    被傾心的朋友背叛,張書生被心裡巨大的憤怒和怨恨淹沒,一時連聖人訓誡都忘得一乾二淨,對李正耀大打出手。

    而後兩人自是結了仇怨,李正耀想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慫恿那女子偷走書生祖傳的名家字帖和他私奔去了。

    彼時只是個小商販的李正耀靠著這張字帖投了一名貴人的喜好,走了貴人的門路,成為了一個小商行的老闆。

    而後又多有機緣,幾次站正了隊伍,這才有了今天的三江李正耀。

    李正耀成為了三江李正耀,而張書生卻成為了一個姓張的瘋書生。

    因為三江太大,書生心中的一本書卻太小。

    ……

    「怎麼……怎麼可能?」

    那白衣男子仍是那般靜靜地站在,面容藏在發後,看不見雙眸,也看不見嘴角是否有著一抹譏笑或不屑。

    他在等李正耀的歇斯底里退去。

    書生臨死前給他的最後一句委託是喃喃的混語,聽不太真切。不過他猜書生是想要讓李正耀在無盡的悔恨中死去。

    書生尋到了白門樓,那李正耀就會在無盡的悔恨中死去。這件事從書生魂歸他心心念念的書海之時就已經是註定好的了。

    「世上人自有萬千緣,他尋到了,你命路的盡頭也就到了。」仍是沙啞略有些微弱的聲音從白衣男子看不到的口中傳出。

    「白門樓……白門樓……白門……」

    世人說有些人死的時候會有迴光返照的那幾秒鐘,在那短暫的幾秒鐘里,他所度過漫長歲月中的那些苦痛喜樂都會像光影般飛梭著一一展現。

    李正耀許是知道這個涼亭就是他命定的歸宿,往昔歲月竟也如迴光返照時那樣在他眼前往復。

    共赴考場的路上,失意同醉的酒館,暢談未來的老樹下……

    一時間太多的業念積壓在李正耀的心頭,他竟然瞬間就痛哭出聲,眼角的淚水就像是背後嘉陵江濤濤的江水一般肆意地流著,嘴中嗚咽著什麼許是連他自己都聽不懂。

    白衣男人仍是一陣平靜,親身經歷過太多生死之間的大恐懼,人們有再怪異的表現他都可以淡然視之。

    只是……這算是在無盡的悔恨麼?

    入了白門就閉了自己的心門,白衣男子只能憑藉自己的猜測來判斷。

    李正耀的哭聲正如他先前的歇斯底里一般,像是窮極了畢生的力氣在這世間留下最後的聲音一般。

    「應該是夠悔恨了吧……」

    正是袖中白刃寒光掠起時,長街街口的渡坊里一股氣機沖天隱隱地鎖定在了白衣男子的身上,令他不由地停下了動作,右手就這樣平端在空中一動不動,袖口正對著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李正耀。

    這白衣能擋住一身殺意,可這白刃卻又露出了這一身的殺意,自是驚動了人們交口相傳中守護渡坊的顥天境修士。

    「白門索命!」

    白衣男子又再是重複了之前讓李正耀瞬間墜入絕望深淵的那四個字,言罷白光閃過,這世間就只剩下了三江,再沒有三江李正耀,也沒有姓張的瘋書生了。

    他知道自己的聲音雖小,可那顥天境的修士聯通天地自是能聽到。

    既然能聽到,那刀也就可以出了。

    ……

    遠處的渡坊仍是燈火明亮,隱約地能聽到內里嘈雜間的歡呼和嬌吟,還有一股子金錢欲望發酵的迷人味道。

    此間涼亭里一陣江風襲地,沒有了什麼白衣男子,竟也沒有絲毫的血腥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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