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tw.yxbooks.com

    燕雲國的南方，有一座古老的城池，其名初雲城，此時正是人間四月，全城桃花滿放，綠柳茵茵，美不勝收。

    可是近日，初雲城卻變得有些死氣沉沉，當夜晚來臨之際，平時的燈紅酒綠也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就連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上也是空無一人！

    此時已是戌時，眉月登上天闕，淡淡月光灑落在城中的街道上，一片晦暗的景象，兩旁的高閣樓闕此時也都看不真切。

    初雲城安靜的如一潭死水，不過就在此時，城中街道上漫步走來了一群人，一群鄉下人！

    這些人衣衫淳樸，滿是補丁，又滿臉風塵，顯然是趕了不少路，其實這群人來自的宋濂村，大都姓宋，宋濂村在初雲城的北方，隸屬初雲城管轄，本來大家安居在小村里，無憂無慮，誰也不願奔波遠途，可是幾日之前發生了一件驚人的事情，眾人這才迫不得已來到了初雲城中。

    宋濂村的北方是連綿群山，當地人稱呼群山為溪山山脈，溪山之中，居住著一群悍匪，靠打劫來往的商人營生，溪山距離宋濂村不遠，可是也不近，本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都相安無事，可是幾日之前，這群悍匪突然暴動，他們手持刀劍，一路往南劫殺，所過之處，血流成河，許多村子都已被燒成灰燼。

    如此慘景，嚇得宋濂村村民焦躁不安起來，在村長的引領下，大家商議一陣，決定逃往初雲城，宋濂村向來歸初雲城管轄，那麼悍匪侵襲，初雲城城主又怎能坐視不理？所以今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所有村民們便已經收拾了包裹，一路連走帶跑，狂奔五十多里路，終於在夜晚來到了城鎮！

    現在月色如紗，宋濂村村長走在最前方，他低聲沉吟道：「這可真是奇怪，初雲城無比繁華，怎麼也像鄉下一般，滿城街道也無一家燈火？」

    大家心急如焚，只想早點找到城主府，否則村子一定會被禍害的體無完膚，這時，一個村民道：「村長，咱們不管城裡為什麼沒有燈火，咱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城主府，可不能再耽擱了！」

    村長是一個年逾五十的老漢，頭髮斑白，身體佝僂，但是面容慈祥，而且是個識字的，所以大家對他都很尊敬。

    村長皺眉道：「我雖然來過城裡幾次，可是卻不知道城主府在哪裡，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聞聽此言，都是一片愁雲慘澹，街道沒有一個人影，想找個人打聽都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大漢，只見他個頭很高，身體壯碩結實，正是村子裡的大力士宋茫，宋茫道：「村長，我曾經在城裡幹過運貨的生計，有好幾次路過城主府，我來帶路好了！」

    村長大喜道：「太好了，咱們趕緊去吧，否則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說著，宋茫走到眾人前方，帶著大家浩浩蕩蕩的前行。

    在人群的後方，還有一些小少年，他們年紀尚輕，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聽說馬上就能趕往城主府，都是喜不自勝，只聽其中一個少年大喜道：「太好了，馬上就要到了，小瓷，你給我拿著包裹！」

    說著，這個少年拿著包裹，隨手一扔，砸在了一個矮些的少年臉上，包裹順著臉滑下，這個矮個少年驚慌失措，急忙騰出一隻手，接住了包裹。

    矮個少年手中已經拿了兩個包裹，這時又拿一個，已是十分吃力，他低聲抱怨道：「宋林，你個王八蛋！」

    不過，那個少年並沒有聽清他說什麼，自顧自的走了！

    這個矮個的少年名叫宋瓷，今年已經十五歲，面容清秀，可惜被太陽曬的有些黑了。

    剛剛拿包裹砸他的少年，名叫宋林，宋瓷自幼父母雙亡，被叔叔嬸嬸拉扯長大，這宋林便是叔嬸的兒子，比宋瓷大一歲，也算是他的哥哥。

    這些年來，叔嬸待宋瓷很是不錯，本想讓宋瓷與他們一起生活，可是宋瓷都拒絕了，其中緣由，也是因為宋林這個哥哥，宋林易妒易怒，囂張跋扈，所以宋瓷寧願一個人過得清貧些，也不願意看別人的眼色行事，可是大家居住在一個村子裡，摩擦總是無法避免，若是平時，宋瓷非要與宋林打一架，可是今時非同往日，他只能忍讓一分。

    叔嬸就在前方，宋瓷肩抗三個包裹，默不作聲，反正再過不久，城主府即將到達，那時他便可以好好休息了！

    在宋茫的帶領下，眾人穿行了一條條街道，可是始終不見城主府，但意外的是，這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老乞丐，眾人正想上前去問一問，這乞丐說不定對初雲城了解一些，不過當眾人靠近他的時候，老乞丐驚恐地大叫道：「魔鬼來了，快逃呀！」

    說著這老乞丐便撒腿跑開了，眾人見他神情恍惚，也沒有打算追上去，只是暗道晦氣，之後眾人在七繞八繞之下，浪費了許多時間，卻也來到了城主府外。

    城主府果然是氣派，紅磚碧瓦，滿院飄香，眾人站在外面，也聞到了一股花的芬芳，抬頭去看，門外的匾額上，書著「城主府」三個大字。

    叔叔急忙轉過頭，對宋瓷問道：「小瓷，你識過字，你看看那匾上寫的什麼？」

    宋瓷笑道：「是城主府，叔叔！」

    聞言，宋濂村的村民全都歡欣鼓舞，興高采烈起來。宋濂村識字的人不多，宋瓷算是一個，他很小的時候，就跟在村長身邊學著認字，其餘的孩子都忍不了村長的囉嗦，可是宋瓷能忍，因為讀書識字，也能見到很多世面！

    眾人紛紛誇讚宋瓷，只有宋林滿目怒火瞪了他一眼，宋瓷挑釁地看了一眼這個哥哥，一臉的笑容。

    確認了這是城主府，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要衝進裡面去，眾人又累又餓，都想進去歇息一陣，這時，宋濂村村長卻開口說道：「大家不要急，咱們雖然是鄉下來的，可也不能失了禮數，惹得城主大人笑話，讓我先去敲敲門，等人通報了一聲再進去吧！」

    說著，村長往前走了幾步，城主府的朱紅大門一直是開著的，門邊也無一個守衛，門內種滿了花草綠樹，還有一條長長的石板路，村長站在門口，有些無所適從，這門已經開了，還怎麼敲？

    城主府的朱門是開著的，那便不需要再敲了，村長思慮片刻，扯開嗓子喊道：「草民宋濂村村長有事稟告城主大人，萬請展顏一現！」

    村長畢竟是懂些學識的，說起話來也彬彬有禮，不過他略顯蒼老的聲音顯得十分空曠，除了繞耳回音，並無人回應他！

    眾人竊竊私語起來，有人說道：「難不成大家都吃飯去了，所以咱們喊話他們聽不見，村長，你再多喊兩聲。」

    於是村長又叫了幾聲，裡面依舊如此，院子裡的綠樹迎風招展，但栽種在地上的紫花艷枝，卻有被人踩過的痕跡。

    「城主大人日理萬機，一定是出去辦事了，咱們在門外等等吧！」村長開口說道。

    眾人都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八十來號人聚集在城主府外，這場面一定會引來旁人的注意，可是街道上總是空無一人，這裡安靜的有些可怕。

    等了良久，遲遲不見有人回來，大家又累又倦，有些急了，宋茫來回踱著步子，叫道：「就算城主大人出去辦事，城主府里也不該空無一人，咱們進去瞧一瞧吧，總不能在外面乾等著。」

    村長沉吟道：「這……不妥吧！」

    宋茫道：「有什麼不妥，城主大人便是為了咱們百姓解決難處的，咱們有難，他怎能坐視不管呢？」

    「對呀，咱們一直等著也不是辦法，還是進去瞧一瞧吧，晚了一會，悍匪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村莊？」有人附和道。

    村長點點頭道：「既然這樣，咱們就一同進去，不過咱們人數太多，待會進去之後，大家一定要安靜，一定要有禮數，懂了嗎？」

    眾人連連點頭，然後在村長與宋茫的帶領下，眾人一同往前走去，這石板路兩旁，鮮花盛放，真是美不勝收，不過眾人無心觀賞，只是往前走著，經過了幾座偏房，眾人也叫喚了幾聲，但都無人回應。

    再往前繼續行走，眼界突然開闊了起來，前面是一座正廳，十分恢宏大氣，眾人大喜，正廳裡面一定是有人的。

    正廳的屋檐下，有兩個大約一人粗的石柱，這是支撐正廳的棟樑，借著並不明亮的夜色，眾人發現，這兩根石柱，並不一樣，但是大家也不以為意，繼續往前走著，走了十幾步，眾人忽然屏住了呼吸，只感覺一股寒意自腳底湧上後腦，整個人都凍住了。

    「石柱上掛著一個死人！」宋茫指著前方突然驚聲叫道，雖然他是一個壯漢，此刻也是膽戰心驚。

    石柱上掛著的確實是一個死人，雖然眾人看不清這人的容貌，但卻看見這人心口處插著一柄長劍，長劍貫心，把這人釘在了石柱上，雙腳已然離地，大風吹過，這人衣衫獵獵，說不出來的詭異駭人。

    「這是……怎麼回事？」村長的聲音略顯沙啞，但是大家仍然壯著膽子，緩緩靠近了這個死人。

    宋瓷探著腦袋，從人縫中瞥了一眼，他看見了……這人衣衫湛清，華貴無比，那衣衫的布料顯然是十分柔軟的，被風吹著，宛若流水一般溫柔，這是一個中年人，長須飄飄，濃眉大眼，雖然人死了，但是眼睛仍是睜著的，他的眼中滿是憤怒，可是眼神已經暗淡了。

    宋瓷吃了一驚，雙腿也禁不住顫抖了一下，他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死人，死了仍保持憤怒，死了猶不肯閉眼。

    村長定了定神，說道：「城主府一定出了事情，大家趕緊去府里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待會咱們在……大門口匯合！」

    村長硬生生把「在這裡匯合」改成了「在大門口匯合」，他看著石柱上的屍體，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於是大家分成兩列，其中一隊村民往府中的東面尋找，另一隊往西，不論有沒有找到了，都在大門口集合。

    城主府十分廣闊，即便是分成兩列尋找，大家也走了近一個時辰，死人的模樣在宋瓷腦海里一直揮之不去，他有些失魂落魄了。

    一個時辰之後，大家又聚集在了城主府的大門口，眾人交流了一陣，發現這浩大的府苑裡一個人也沒有。

    村長長嘆一口氣道：「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咱們該怎麼辦？」

    宋茫說道：「咱們現在這歇息一晚，說不定明日城主就回來了！」

    村長依舊皺著眉頭，初雲城也實在太過怪異，家家閉戶，一片黑暗，城主府空無一人，只有一具屍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日城主會回來嗎？或許不會……

    村長嘆息道：「咱們在這休息一晚，明天找街上的人問一問，城主大人究竟去了哪裡？」

    此言一出，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大家走了一天，早已經堪扛不住了，能夠歇息一下，那是再好不過了。

    於是大家在城主府里各自找了個睡覺的所在，有人啃了一些乾糧，有人找到了城主府的灶台，用自己帶的米，生火煮了飯，簡單吃了一頓。

    大家睡覺，也都是找了一些下人的屋子，那些華貴的房間，大家並不敢冒犯。

    宋瓷與叔叔嬸嬸一起，睡在了一間大房子裡，這裡有十張床位，明顯是僕人的屋子。

    夜漸漸深了，雖然眾人心裡有著許多不安，但最終還是敵不過困意，霎時間鼾聲響成一片，就連宋林也在父母的擁護下睡著了。

    此刻唯一睡不著的就是宋瓷，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看一眼那個死人，現在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人怒目的樣子。

    眾人的鼾聲如懸耳邊，宋瓷輾轉反側，總是睡不著，終於，他尿意來襲，爬了起來，朝著屋外走去，走出門，抬頭看了一眼眉月，已經掛在了中天。

    宋瓷找了良久，仍是沒有找到廁所，他本想隨地解決，但這裡畢竟是城主府，他不能失了禮數。

    在府里徘徊了良久，宋瓷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正廳旁，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自言自語道：「我怎麼又走到這裡來了？」

    宋瓷與正廳隔了一堵牆，所以他並沒有看見那個死人，此刻他腦袋清醒了一分，他不敢走去正廳，於是找了一顆綠樹，解下衣帶，開始方便起來……

    方便完了之後，宋瓷系好衣帶，正準備離開，可是心裡痒痒的很是難受，他很想再看一眼那死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