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tw.yxbooks.com

    從服飾和面容以及土房子的格局與特點來看，死去的老者是個半遊牧的柏柏爾人。

    一個強盛過衰落過卻始終有一部分永遠不會屈服的民族，最終被敵人趕到了全世界最不適宜人居住的撒哈拉沙漠。如果自己無法戰勝對手，那就讓環境來！

    黏土加固的土地上，踩著那些滾進來的沙粒有種奇特的質感。

    往裡面走，多了些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這裡的洞是朝下的，延伸到坑底部分的水平坑壁，用手拍打牆面，感覺十分的牢固。也只有少雨的沙漠敢這樣建築，否則雨水潮濕的難關這房子就過不去。

    用手機電筒的光芒，張三帶著三人一狗逛遍了土房子，功能還挺全的，有倆臥室，有一間廚房，還有一間倉庫。

    倉庫里東西很久，被摩擦的發光發亮，上面有各種歲月的痕跡。

    一把鏽跡斑斑的鐵鍬，兩副騎駱駝用的駝具……等等，張三看到騎駱駝的鞍具後，愣了愣。

    既然有駝具，那麼肯定也有駱駝才是。外面只有羊，駱駝呢？

    如果有駱駝，走出沙漠的概率就大很多了。這是一種耐饑渴能力強悍的生物，人死它也不會死。

    張三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幅畫面：老人步履蹣跚，把羊圈打開，將駱駝的韁繩卸掉，放任它們自由離去。自己倚靠在土門旁，看著夕陽被綿長的地平線吞沒，終於閉上了眼睛。

    微微嘆了口氣，張三給黑叔叔一家三口分配了那間大一些的臥室，自己去了小的那間。

    房間裡幾乎沒有家具，更別說電器。連燈都是煤油燈，現在很少有用這種原始的燈具的了。

    但是，卻不能說簡陋的土臥室里毫無裝修。因為，在地面和牆上，是點綴著手工編織的毯子的。上面塗著魚和手的圖案。

    張三對水友解釋說：「這是柏柏爾人的護身圖騰，魚代表了好運，手代表了平和。」

    「過這樣沒有任何電器的日子，真的難以想像。」

    「離開手機我會死的……」

    整間屋子裡，只有帶著魚和手的圖案的地毯是斑斕的，其它都那麼的樸素。

    張三坐在床沿，心裡盤算著該如何離開。

    他記憶中有關柏柏爾人習慣於全家人住在一起，然後一家家的土房子連起來，就是一個銜接完整的村莊。之後，幾個村莊相臨，組成鄉鎮。

    但是，老人這裡只有一間房子孤立在沙漠中，或許是他和他妻子無法生育，而他妻子早多年前就已經離開了他。或許是他根本就沒娶妻生子，一輩子在沙漠上飄零，離群索居在此了殘生。

    如果說對外來者，這是不能想像的。但柏柏爾人不可等閒視之，他們真的能在大漠深處生存。

    再者，每個柏柏爾人都是沙漠裡的活地圖。他們能辨別看起來都一樣的沙丘，能記住每一處隨風移動的幅度，可張三不行。他兩眼一抹黑，難道帶著水和食物盲目的上路？

    慢條斯理的躺在硬的硌脊背的床板上，邊牧則趴在地上。

    人累成了狗，狗熱的沒有狗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十分鐘，也可能半小時。

    這期間，直播間的人數居然不見減少。

    「直播睡覺的，我也是醉了……」

    「奇葩的是我居然看的津津有味。」

    不但有人看，還有人刷禮物，讓前來探班的其他直播嘆為觀止。做直播做到這個份上，真的挺讓人無語的。

    說好的是求生探險類戶外直播，在屋裡睡覺也算麼？

    然後，哪都小只有額頭大的黑人婦女，端著烤餅走了進來。

    張三隻是假寐，立刻被驚醒。

    邊牧抬起一隻眼懶散的看了看，抽動幾下鼻子才一骨碌的爬起來。

    她語速極快的說了幾句，笑吟吟的把烤餅奉上，姿勢虔誠，態度恭敬，身後的小男孩畏縮的捏著她的衣角。

    強者都是不動聲色的，在生活里的一個又一個節點，爆發出決定勝負關鍵的實力。一驚一乍的人通常脆弱，張三正好相反。

    圓圓的帶著棕色嘎巴脆的烤餅又被叫成tns麵包，是柏柏爾人的主食。旁邊有搭配的蜂蜜和橄欖油，以及一小碟顏色鮮艷的辣椒醬。

    菜就別想了，估計老者生前也吃不到什麼新鮮的蔬果。

    張三道了聲謝，哪裡還會挑食，麻溜痛快兒的開吃。只是，當他把烤餅分給邊牧時，尤其還沾了橄欖油和蜂蜜，黑人婦女臉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吃的噎住了，還有深綠色的薄荷茶來助力下咽，清涼刺激的味道可以驅散沙漠帶來的燥熱。

    囫圇的吃了倆烤餅，張三滿足的往床上一攤。跟水友道聲再見，直接下線。

    在悄無聲息的土牆內在匍匐前進的時光里酣然入睡，睡得天昏又地暗，乾坤顛倒日月無光。

    這麼安全，靜謐，哪管外面洪水滔天的環境裡，張三睡得爽極了。感覺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睡眠質量，或許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環境的人類才有這種睡眠。

    怪不得，死去老者走的那麼安詳。

    活的真切，睡的踏實。

    一覺醒來，四周黑漆漆的。

    啪嗒。

    芝寶打火機的防風火苗發出橘紅的光芒，點亮了牆角的油燈。

    邊牧也醒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張三發現它身上的毛又長長了些，更濃密了些。眼睛的傷口也出現癒合跡象。

    狗和人不同，人如果臉上有疤就顯得猙獰兇狠，狗臉有疤反而看著楚楚可憐，微微搖頭晃腦就好像在面容親切的笑。

    一人一狗，此時都需要出去放水。

    走出去土房子，張三才發現此時天才將明，夜裡的冷還未散盡。

    羊圈裡的羊咩咩直，又飢又渴。

    張三心裡一動，快速的給自己和邊牧洗漱，便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直播。

    兩世人的生理年齡無法疊加，心理年齡卻無論如何也夠了三十歲。

    男人過三十，就要做有把握的事。

    張三沒辦法帶著另外三個性命，冒著被沙漠吞噬的風險前進。

    而死去老者的精打細算的存糧，又恐怕無法支持四人一狗吃太久。所以，他要想辦法走出去。

    他現在要換位思考，用柏柏爾人的視角，來觀察這片沙漠。

    他要帶著邊牧去放牧！

    三隻羊很瘦，此前它們雖然得到自由卻習慣性的回到牧羊人為它們準備的棲息地，可畢竟信馬由韁的出去吃草，飢一頓飽一頓的，想胖也難。

    張三對水友說：「雖然是遊牧民族，可對貧窮的柏柏爾人來說，有個幾隻羊，就是一筆很珍貴的財富。當羊產仔，他們會拿出珍貴的白面給羊吃，他們認為這樣能給羊下奶。吃了足夠奶水的小羊羔子才能長的強壯。我看那些圈的規模和痕跡，那位死去的柏柏爾人老者，應該還擁有兩頭駱駝和一條毛驢。駱駝跑了，毛驢也沒了，現在只有羊了。」

    有一隻小羊要脫離群眾，張三隻是一個眼神，邊牧撒腿就繞過去，把小羊趕了回去。

    「小牧終於找到了本職工作！」

    「牧羊人三哥！」

    張三找到了小片小片的三芒草和畫眉草，帶著三隻羊去清理。

    在大漠上放牧，羊不可能不瘦的。

    這時候，太陽還沒發揮威力，沙雞才剛離開巢穴，為嗷嗷待哺的小沙雞千里迢迢取水。這時候，夜裡釋放的寒意，帶來的冷風還能吹透衣衫。

    張三便圍上了那塊新織就的阿拉伯方巾，像個牛仔似的圍在脖子上。

    有一剎那，他感覺自己就是那個埋屍沙漠的老者的接班人，他是牧者張三！

    邊牧骨子裡的牧羊本性，讓它把活乾的如魚得水。

    那些千篇一律的沙丘，似乎也有了屬於自己的特殊形狀，被張三記在腦海中。

    這和做房產中介的人去跑樓盤差不多，前半個月天天去跑，越跑越迷糊。等帶兩三個客戶後，那些跑過的樓盤將深深刻在腦海里，想忘都難。

    張三要的，正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