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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觀魚和老夫子在煮茶。

    紅泥小爐上煮罐罐茶，老夫子就好這一口。

    在涼州地界走門串戶，不論走到哪家，都能喝上罐罐茶，在老夫子的眼裡，喝罐罐茶仿佛是一種身份的象徵，生瓜蛋子背著大人偷偷熬一罐兒，是要遭到別人腹誹的。

    「小子，拿三個火燒，今天胃口好。」老夫子一邊吩咐李觀魚，火中的茶灌便燒開了，茶水溢出，拿出一根竹篾先搗幾下，再拿到炕沿上輕輕一磕。

    李觀魚喝了第一口茶，打了個噴嚏，茶水的苦澀如羽毛滑過脊椎，澀味入骨，讓人渾身一緊，殊為難咽。

    老夫子吃完大半個火燒，喝了兩杯，才身心舒坦，意猶未盡，笑呵呵的說：「美如江南魚蝦大姑娘，不如涼州火燒罐罐茶，慢慢煮，靜靜呷。」

    李觀魚喝了兩杯，也來勁兒了，他咂了咂嘴巴，說：「我剛去外面瞧了一眼，怎麼這麼熱鬧？難道知道我要去棋盤鎮了，給我踐行？」

    「少扯犢子了，估計是有人來辯武了。」老夫子隨意的道。

    李觀魚愣了一下，「辯經？」

    「你小子可真是孤陋寡聞，佛門中有辯經一說，後來在修行一途上就演變成了辯武，切磋切磋，拜拜山頭。」老夫子吃喝的不亦樂乎。

    「還記得昨天給你說過的北方舊儒派吧，好像就是門下的一個公子哥，反正據說很牛掰。」老夫子嘴巴吧啦吧啦的，臉上表情豐富，童心未泯。

    李觀魚倒是來了興趣，「厲害到什麼程度？」

    「媽了個把子的，那誰知道啊。據說那小子放一個屁能把東海炸一個天坑，你信嗎？稷下學宮是北方修行者的聖地，但總是有一些不開眼的想挑戰一下，贏了嘛就大肆吹噓，藉此揚名，甚至招攬生意，花樣多著呢，反正輸了也沒什麼可惜，畢竟你們出身稷下學宮嘛。」老夫子邊說邊笑哈哈的。

    李觀魚表示了解。

    「那三個王八蛋今天早上沒來喝茶，估計是去看熱鬧了。不過作為北方龍頭的舊儒派，門下也有不少才俊，還是有真才實學的。」老夫子神色稍肅。

    李觀魚只好拽回話題，笑著繼續道：「老夫子啊，你說讓我明天就動身去棋盤鎮當鎮長，哪兒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三百年前。

    人類世界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溝通東西方要道的絲綢遺藏被發掘。

    由此同時，在遺藏中發現了數以萬計的遺作，這些遺作主要涉及武道典籍和文化流派兩個方面，數量龐大，浩瀚如海。

    武道熱潮，再一次席捲九天十地。

    而那些涉及到各種思潮、流派的著作，則被許許多多的人解讀和傳播，很快就在全世界擁有了大量的擁躉。

    大儒帝國以儒學奠基立國。

    無數種思潮傳入大儒帝國，打破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局面，至此帝國一蹶不振。

    無數種思潮傳播的範圍更加激進冒險，信仰不同文化流派的人們，則發生了一系列的摩擦，而且愈演愈烈。

    而武道熱潮的興起，恰好給所有人提供了戰鬥的能力。

    神龍之亂，自此開啟。

    大儒帝國，立國八百年，近四百多年來，故步自封，處處鎖國，方方面面，落後於人，領土被蠶食，疆域被劃分，戰亂四起，搖搖欲墜。

    終於，國祚崩壞。

    此後三百年，亂成一鍋粥。

    老夫子嘆了口氣，「我記得我的老師曾經說過，立德立言，無問西東，終有一日，帝國會再一次完成統一。可惜吶，三百年了，依舊是這個卵樣子。」

    李觀魚心裡戚戚然。

    如果一個人一旦擁有了強悍武力，而且手底下聚集著數量龐大的信徒，那麼他的心底自然而然就有了爭霸的野心。

    那些信仰各自文化流派的擁躉聚集在一起，凝聚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狂熱的信徒則擁護上位者自立為王，占據一城一池，圈劃一地一島，或成一國、一邦、部落、宗門、聯盟、大家族等勢力。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老夫子你也別太傷感了。」李觀魚以前只關心修行，對眼下的世界並沒有多少關注，看來以後要多關注一些了。

    忽然，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飄了過來。

    「胖子，你怎麼了？」撇過眼見王胖子氣喘吁吁，鼻頭上汗珠子大如饅頭，李觀魚怔了一下，笑嘻嘻的問道。

    王胖子雙手拄著膝蓋，「夫子，魚兒哥，你知道有人來挑事兒了嗎？」

    「夫子剛說了。」李觀魚想了想，道。

    王胖子氣喘的勻了一些，說：「媽了個臀的。」

    李觀魚放下茶杯，「擺不平？」

    「魚兒哥，你也知道啊。學宮的那些老學長遊學的遊學，閉關的閉關，一個個都不在學宮啊。剩下的一些都挑不起大梁。」王胖子翻了個白眼。

    稷下學宮那些獲得過魁首的人都千萬里遊學悟道去了，也有一些守院鎮宮的老學長閉關修行，很少參與學宮的事情。

    尤其是這種級別的辯武，老資格的學長放不下面子和身份，不屑於參加，也不願意和晚生後輩的小子一般見識。

    「媽了個臀的，說起來有點邪性，舊儒派的那些王八蛋子還挺厲害的，眼前比了好幾場，學宮的人都輸了。儒學院、道學院、名學院、縱橫學院都輸了。而且兵家學院的崔正義被人三兩下就打趴在地上了，真可恥。」說到這兒，呆萌的王胖子也有了三分火氣。

    畢竟大家都在稷下學宮，平日裡關係怎麼惡劣，那也是內部矛盾，別人上門挑戰的時候還是要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

    稷下學宮連輸好幾場，大家臉上都不光彩。

    王胖子急的搓手，說：「奉先和一個王八蛋子打了一個平手，也算是找回了一點場子，現在是小梨花準備和一個女王八蛋子打，我覺得贏面大一些。最關鍵是舊儒派那邊還有一個人沒出手，據說那人就是放一個屁能把東海炸出一個天坑的那貨。」

    老夫子嘿嘿一笑，「春種夏忙，少年韶光，稷下學宮拔尖的學生都要千萬里遊學，知道學宮無人，舊儒派這些兔崽子真會挑時候啊。」

    王胖子嘿嘿一笑，說：「生哥，你是夏魁，能鎮住場子的就只有你了，這也是學宮大祭酒的意思，讓你緩一天行程，明天再出發遊學。」

    「時勢讓我做英雄，我不能辜負天命。走吧，咱們去瞧一瞧熱鬧。」李觀魚從藏書樓的土炕上跳了下來，洗了洗手，準備出門。

    老夫子倒上第三杯茶，「該干就干，不要慫。」

    「知道了，夫子。」李觀魚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有人辯武，肯定就有熱鬧看，剛剛修葺完成的鬥技台周圍人滿為患，里三層外三圈的黑壓壓一片，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胖子一臉呆萌，風馳電掣，在前面開路，邊跑邊吼道：「媽了個臀的，閃一邊兒，夏魁首大宗師李觀魚駕到。」

    李觀魚甩了個白眼，「兄弟，低調一點兒。」

    「魚兒哥，我這是給那些王八蛋子一個心理上的震懾，有的人說高調做事就像強扭的瓜一樣不甜，可我不是為了甜，就是扭完了心裡舒服。」王胖子哈哈笑。

    李觀魚搖了搖頭。

    圍觀的學生足足有兩三萬，一些人看見李觀魚的身影，同時鬆了一口氣，臉上浮起一抹喜色，甚至有一些暗暗擎起拳頭，默默加油鼓勁兒。

    李觀魚瞧了一眼薛梨花。

    薛梨花回眸一笑。

    一個女子躍上鬥技台，嬌俏嫵媚，笑靨如花，「我叫宋靈璧。」

    「薛梨花。」

    宋靈璧大聲道：「一句話，誰輸了，誰把貼身小褲褲當場脫下來，拋繡球那樣拋出去，我問你，你敢嗎？」

    底下眾人，一陣歡呼。

    這賭注太有意思了。

    涼州女兒家，比辣子潑辣。

    在場的學生聽到這樣有意思的賭注，也是驚呼出聲，有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牲口更是不斷起鬨喝彩。

    「那小子就是宋文韜。」王胖子伸手指了指對面一個少年。

    李觀魚微微點頭，瞧了過去。

    宋文韜斜眼眯了一下李觀魚，差點笑出聲，說：?「稷下學宮真是沒落了，一個大宗師就能拿到夏魁，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啊。」

    「是啊，窮鄉僻壤的山野小子怎麼能和宋文韜老大相提並論。」

    「我看不用文韜老大動手，我們就能輕鬆贏得這一場辯武之戰。」

    鬚髮皆白的老人瞟了一眼李觀魚，露出一抹一色，隨即小吸了一口涼氣，囑咐道：「看樣子那小子在學宮很有人望，不可輕敵啊。」

    宋文韜嘴角翹起，一臉的自傲和不屑，懶洋洋的說：「我倒是想瞧一瞧那個叫薛梨花的女子的小褲褲呢。」

    鬚髮皆白的老人瞧了李觀魚第二眼。

    宋靈璧一頭長髮，妖媚如蛇，此時，她吸了口氣，指著薛梨花，再次大聲道：「你敢嗎？」

    薛梨花緩緩登台，嫣然微笑，神態隨和又放鬆，說：「有何不敢？」

    宋靈璧撇了撇嘴巴，舉拳，「小心了！」蓄勢已久，身體前俯，後腰如崩弓，整個人便像是一條出水蛟龍般撲了出去，以極快的速度靠近了薛梨花。

    掌藏龍！

    宋靈璧先聲奪人，乾脆利落的一擊。

    五龍道，第一式便是掌藏龍。

    這一擊若是修行到巔峰，一掌祭出，手中藏罡氣，震盪如龍捲，與攻勢配合起來，會有蛟龍出水的震撼之力。

    眼見宋靈璧全力攻擊，身形一閃之間便到了面前，攻勢如蛟龍，兇悍且厚重。

    薛梨花巍然屹立，氣息順暢，右臂一抖，指尖一點，格擋而開。

    砰！

    兩者劇烈相撞。

    靈璧的一掌宛如拍打在彈簧之上，猛地一震，彈了出來，發出咔吧的震盪之聲音。

    後者見一擊被破，立刻欺身再進，鐵指如鉤，抓向了薛梨花的一指。

    蛟龍錯！

    薛梨花再度一指點出，一道通明劍氣，煌煌綻放，微微一頓，緊接著便是一衝而過，僅是一點寒芒，破碎拳勢。

    僅僅是一道劍氣，盡破攻勢。

    宋靈璧暗暗咬牙，見這一式根本不可能阻擋，身體橫臥，使出一記不怎麼光彩，但卻很實用的懶驢打滾，反彈出去，兩人又恢復了打擂開始前的對峙。

    薛梨花成竹在胸，這一次更是先手出拳。

    她十指纖纖，腳步一滑，閃到了對手身側，『啪』地就是一個劈拳。

    宋靈璧來不及出龍爪，只能架起右臂，擋住這一拳，而薛梨花當即借力，身體一擺一盪，右腿兇猛抽出，有抽刀斷水之勢。

    啪！

    宋靈璧再度橫擋，雖然架空了一部分力道，但是身體依舊一陣顫動。

    幾番游斗，宋靈璧都陷入被動。

    又是一輪纏鬥，宋靈璧神情間逐漸多了幾分焦慮。

    聚龍抱！

    宋靈璧咬了咬牙，使出自己隱藏的招牌手段，企圖逆轉。

    薛梨花手握劍氣，青虹流轉，轉眼瞬至，一劍祭出，百步飛劍。

    此道劍氣一出，青虹微微一頓，劍身一個震顫，錚錚有聲，宛如龍吟，青光更盛先前，浩蕩潮湧，完全將宋靈璧的逆轉殺招擊潰。

    宋靈璧雙臂一架，勉強抵住，但那一道劍氣，不是她這個境界的修為可以相抗的。

    薛梨花跨前一步，右臂一抖，一道罡氣，懸停在了宋靈璧的脖子處。

    宋靈璧杏眼圓睜，緊跟著吐了吐舌頭，有些無奈的道：「你贏了。」

    「謝謝。」薛梨花報以微笑。

    宋靈璧背負雙手，苦澀一笑，「我想問一下，本來你可以祭出那一道劍氣，一招就可勝我，何必纏鬥這么半天呢？」

    薛梨花淺淺一笑，溫柔醉人，「我喜歡你的真性情，武道一途，女孩子本就不多，只是希望你的心境不要受影響。」

    宋靈璧小小一愣，吐了吐舌頭，右手一伸，大氣的道：「給，我的小褲褲。」

    地下觀戰眾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宋靈璧是什麼時候解下小褲褲的，不過看到小褲褲，一個個眼睛睜的比驢卵還要大。

    「謝謝。」薛梨花臉上湧出一抹潮紅，偏過臉朝著李觀魚調皮的吐了吐小舌頭，那小眼神分明是在詢問李觀魚你要嗎？

    李觀魚連連推辭，趕緊搖頭。

    薛梨花目光逡巡學宮眾人，微微一笑，手掌一揮，一道罡氣吹拂，將宋靈璧的小褲褲隨清氣送走，不知道被哪個好運的臭小子拿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