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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弱小可憐但能吃:23 夫夫約會

    秦夏原本克制住了與虞九闕牽手的衝動。

    但擋不住板橋街上的人流著實太多,他們行走其中,一時不察便會被衝散。

    這還是秦夏來到此地後第一次直面齊南縣的繁華,不愧是平原府下轄的第一大縣。

    虞九闕同樣從未來過這等地界,在又一次差點被擠到一旁後,秦夏低頭瞧見拽住自己衣擺一角的小哥兒,想到了那夜勾住自己被角的手。

    罷了。

    秦夏想,就算想和虞九闕少些牽連也早已晚了,哪裡就差一次牽手?

    「抓緊我。」

    他朝虞九闕伸出了手掌,小哥兒的手比他小一圈,二人緊緊相握。

    於是走得更慢了。

    他們在人群中穿行,時不時因為一些小攤而駐足。

    時下「夜市」又稱「鬼市」,不少人以此為生,日間高眠,暮時方起,夜間上燈後各自糜集。

    雖名為「鬼市」,實則並非賣的都是白日裡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像是瓜菜蔬果、鍋碗瓢盆、筐子毯子、泥人小鼓、針頭線腦等,不一而足。

    想要看不那麼接地氣的,倒也有。

    古玩字畫、文房四寶、陶器銅器、舊錢幣及古籍書冊等亦可尋到,當然能不能淘換到好東西,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路過一處,但見擺了張小几,上鋪紅布,襯得一面的銀首飾奕奕流光。

    打銀的匠人帶著工具,有什麼攤子上沒有的花樣也可現場製作,或是拿了銀首飾熔了改樣。

    秦夏邁不動步子,拉著虞九闕停了下來,信手拿起一根銀簪問價道:「老闆,怎麼賣的?」

    「那一排簪子都是八錢銀子,再往下的五錢,最底下那排三錢半。」

    銀匠正在敲打著一條銀鐲,聞言抬起頭來答話。

    夜市都是篝燈交易,避免有人趁機偷雞摸狗,或是在銀錢、貨物上做手腳。

    秦夏就近對著燈看了看,發覺這價格高低,應當與銀飾的純度及工藝都有關。

    「小兄弟,你眼光好,上來就拿了根最貴的,是給你夫郎選的吧?」

    攤主恭維著秦夏,後者笑笑,拿著簪子往虞九闕頭上比劃。

    銀簪精緻打眼,哪個小哥兒不喜歡,虞九闕卻搖搖頭,「相公,這個太貴了,還是不要了。」

    一根就要八錢銀子,他們賣兩天吃食才能掙得。

    如今又是要為了租賃鋪面攢錢的關口,勒緊褲腰帶還來不及,哪裡能讓秦夏浪費錢在這些個物什上。

    秦夏則早就看虞九闕頭上的木簪子「不順眼」了。

    那根木簪是成親之日,原主被方蓉催著上街胡買的,意思是娶人過門,總不能素麵朝天沒有半點添妝。

    原主哪裡懂這個,就挑了根乍看和筷子無異的木簪,還被人忽悠著花了一錢銀子。

    後來秦夏一來是忙,二來是總覺得送人東西這等行徑太過親密,不是他該對面前這位書中「反派」做的。

    然而今晚,他想衝動一回。

    「我既花得出,就說明賺得回。」秦夏將虞九闕往攤子前輕輕一帶,「瞧瞧喜歡哪個,假如讓我來選,擇了你不喜歡的,銀錢反倒白花了。」

    虞九闕推不過秦夏,只好垂眸看去,他想著既然秦夏非要買,那能省則省。

    手正要往最便宜的那排伸,卻被秦夏捉住手腕。

    「這些咱們不要,選上頭的。」

    虞九闕無奈地看了秦夏一眼。

    最終兩人各退一步,選了一根五錢的簪子。

    樣式是虞九闕喜歡的,直簪頂端鐫了三兩枝條,上頭點綴一枚小柿子。

    「這叫做柿柿如意,過年戴也應景呢。」

    銀匠收了銀錢,笑得滿面春風,今個兒運氣好,剛出攤沒多久就開了張。

    他這話一說,虞九闕如何也不肯現場換上了。

    「這東西貴重,丟了怎麼辦,還是留著過年再用。」

    秦夏說不過他,只好隨他去。

    小哥兒把簪子貼身放好,恨不得走幾步就摸一摸。

    而後且走且逛,在賣碗碟的攤子上給大福挑了兩隻當食盆和水碗的瓷盂,往前幾步,虞九闕又蹲下來選了些繡線和彩繩,以及一捆布頭,可以隨意拿來縫些小玩意兒,或是給衣裳打補丁。

    夜市上的攤位皆有區域劃分,略過賣這些零雜日用的,便可嗅到空氣中陣陣纏綿的食物香氣。

    「我覷著這邊入夜的生意,倒是比咱們晨起時更熱鬧些。」

    虞九闕見不少攤子前都排著數人,叫賣聲不絕於耳,不由驚奇起來。

    平日裡這時候,他和秦夏多半已經快要用完晚食,再忙上一陣就洗漱安寢了。

    反觀這邊的架勢,怕是能鬧到下半夜去。

    「不止如此。」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秦夏留心著攤上所售吃食,開口道:「你聽這些吆喝聲,灸豬肉、水晶鱠、羊臉肉、炸酥魚兒、糖纏果子、蜜煎果子這些葷食甜食拿去早市上,可無人捨得買。」

    這就是二者之間的區別了。

    早市也好,午市也罷,除卻興奕銘那樣的「吃貨」,大家在街頭隨手買的吃食,多半單純為了填飽肚子,自然以儘可能便宜大碗為上。

    夜市則不同。

    日日為生計所苦的人,這會兒要麼還在上工,要麼就已回家預備歇息,準備第二日早起,哪裡會在這裡錦衣夜遊?

    「來這裡的,多是不差錢的主顧。」

    說話間便有幾個年輕公子走過,各有佳人在側,談笑間撩起香風裊裊。

    他們多半是從遠處的投壺、射藝攤子而來,手裡拎著燈籠、香囊等小物,皆是常見的彩頭。

    一名女子正以竹籤插了一塊蜜煎果子,餵予身畔之人。

    「來都來了,咱們也買些嘗嘗。」

    算起來,他都好一陣子沒吃過別人做的飯了。

    自己做出來的菜式必定符合自己的口味,可品嘗他者烹飪的美食,也是另一份樂趣。


    六個炸盒子,五個發麵包子、一大份炙豬肉,並一碗水晶鱠。

    秦夏拎著這些,又尋了個手扯麵的攤子,要了兩大碗肉臊子澆頭的。

    這等有位子可坐的小攤,都有竹架支起的棚子,四周垂著氈布,可擋一些寒意。

    攤主是一對老夫妻,打扮得幹練整潔,扯麵的姿態嫻熟流暢。

    麵條接連落入鍋中,於沸水中盤旋,撈出後老婦以長柄勺子舀起一勺澆頭,「嘩啦」一下落在碗中。

    「二位可有忌口?」

    秦夏搖搖頭,老婦便飛快撒上蔥花、芫荽、炸黃豆,端上來時附贈一碟小鹹菜,兩瓣生蒜。

    這面一吃,就見功底。

    麵條勁道爽滑,肉臊子腴潤不膩,澆頭裡還有茄子丁與土豆丁。

    「別光顧著吃麵,也嘗嘗這些。」

    秦夏放下筷子,解開沿路買來的幾個油紙包。

    炸盒子裡面是韭菜餡,味道沒毛病,就是韭菜多少有點老。

    包子三葷二素,皮略厚,只能說平平無奇,湊合能吃。

    炙豬肉甚佳,烤到冒油,肥瘦合宜,外脆里嫩。

    水晶鱠是前朝菜式,延續至今,有些類似豬皮凍,只不過將豬皮換成了魚皮魚肉等,切成細絲,烹後擱在室外,凍成塊狀,賣時切開盛放。

    兩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不亦樂乎。

    攤上的老婦收拾桌子時路過笑道:「這一看就是韓娘子家的水晶鱠,那小媳婦做這個是一絕。」

    又道:「這炸盒子你們買錯了地方,應當從這往前走幾步,買金婆子家的的,她家冬日用的韭菜皆是自家種的,脆生,入了秋時賣藕盒子,也有滋味。」

    秦夏遂和她攀談起來,得知這個扯麵攤子已擺了小二十年了。

    「我敢說城裡老一輩沒有不知道我們家的,你們年輕,一看就是頭回來。」

    她煞是健談,一聽秦夏講自己也是賣吃食的,有意在板橋街做夜市生意,還熱情地建議道:「這邊的位子緊俏著呢,不過每年年關前後,都有那早早收拾鋪蓋回老家的,空出來的大半月,你們交些銀錢,借了他們的位子,再去街道司掛個檔就成。」

    原來還有這層門道,秦夏謝過對方,吃完離開時,按理說一碗二十八文,他多給了四文湊了個整。

    虞九闕吃得肚圓滾飽,炸盒子六個他吃了五個,肉包五個他吃了四個,更別提還有一大碗面和別的菜了。

    在棚子裡時有些犯困,出來被風一激,又清醒幾分。

    「相公想來夜市做生意?」

    他們相攜沿著來時路往回走,煙火塵囂盡數落在身後。

    秦夏同他說出自己的打算。

    「我想著停了六寶街那邊的早食生意,往後只做午間前後的,東西賣完,咱們就回家,歇歇腳再來板橋街。不忙到太晚,亥時左右就收攤。夜市這邊能做些要的上價的吃食,也好早日攢夠租鋪子的錢。」

    「也就是說,不賣咱們的老三樣了?」虞九闕問道。

    秦夏心下已有了計較,「在六寶街照常賣,晚間來這裡,就換些新花樣。」

    他對板橋街夜市的客流量有信心,這樣做只有一點不好。

    「你身子弱,跟著熬夜怕是不行,不妨以後你只同我一起做午食生意,晚上我雇豆子來幫我。」

    「可是」

    「這回沒有可是。」秦夏難得擺出略顯強硬的模樣。

    三月之期已過去一個月,鑑於原書中虞九闕壓根沒受過什麼醫治,所以秦夏總覺得,按照現在的軌跡,對方會恢復地更早。

    但說實話,他現在已經不太在意劇情能不能回到既定的軌道,或是虞九闕是否會早些離開。

    這份關心,真的只是因為擔憂虞九闕的身體而已。

    虞九闕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再反駁。

    可接下來的一路上,明顯心事重重。

    從板橋街回芙蓉胡同不算遠,走個不到兩盞茶的工夫也就到了。

    秦夏掏出鑰匙開門,鎖頭拆下,木門推開,方察覺虞九闕還在幾步之外的地方發呆。

    月光如水,襯得小哥兒的神情多了幾分不可名狀的蒼涼。

    「阿九?」

    秦夏輕喚一聲,虞九闕倏然回神。

    他提起冬日裡垂落至腳踝處的衣擺,上前幾步,邁過門檻。

    秦夏回頭插上門栓,又在裡面掛鎖。

    芙蓉胡同雖少有偷盜之事發生,總歸小心為上。

    虞九闕陪他一起,立在一旁,半晌後開口道:「我剛剛在想,夜市繁忙,你和豆子兩人怕是也忙不過來。你不想我熬夜,我便陪你先去,再早些回來就是,如何?」

    秦夏失笑。

    「原來你一路不說話,就是在惦記這事?那便依你說的做。」

    秦夏已經發現了,虞九闕是個犟脾氣。

    他若是不答應,說不準夜裡也睡不安穩。

    虞九闕莞爾,兩頰顯出淺淺梨渦,看起來乖巧又無害。

    把門栓好,二人並肩穿過院落。

    在秦夏提步去灶房的一刻,虞九闕一下子收斂了笑意,神色變得有幾分糾結與複雜。

    輕輕捏過眉心,他往堂屋走去,背影卻沉沉。

    這些日子他夜裡夢魘的症狀好了些,可並非徹底無夢。

    夢的多了,有些細碎的片段也逐漸可以拼接成篇,致使白日裡的頭痛綿綿不絕。

    清楚這恐非幾服藥或是吃幾盅藥膳可以解決的,虞九闕索性沒有告知秦夏。

    秦夏顧惜他的身子,他清楚。

    希望他早些痊癒,不受病痛之苦,他明白。

    但這種種,不妨礙他很怕自己痊癒的那一日,即是記憶恢復的那一日。

    他也害怕,夢境裡的過往,都是自己曾經歷過的真實。

    夢中有宮闕九重。

    他摩挲著虎口處消不去的薄繭,只覺得自己的過往與將來,皆是一團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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