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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小說

洪荒血與魂

第13章 痛失笲岐·余峨山下的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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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血與魂:第13章 痛失笲岐·余峨山下的永別

    「大軍速速下山,朝向後翼族眾,輕裝速行!」力牧想到身後還有數萬族人和他們的家眷,一時間改變了命令。

    這個時候,走得快的士卒已經朝著谷地兩旁的山地前行了數十米,手腳並用、稀稀拉拉地向山上奔去,大軍也早已失去了齊整的隊形。但聽到了力牧新的命令,士卒們又義無反顧地再一次原路折回谷地,迅速地向身後數萬族眾的方向前行而去……

    此時,混在大軍浩蕩的身影之中,還有邛和兩個孩子,在洪水隨時都會湧來的時刻,每一個女眷都近乎瘋狂地尋找著自己的丈夫。邛也不例外,她在前行的隊伍中大聲地呼喊著力牧的名字!但只見到身旁一個個默然跑過自己的大業族勇士,他們知道,這個時候,力牧一定會沖在隊伍的最前面,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後方有可能被洪水侵襲的族眾,但在邛的面前,他們都選擇了沉默,因為他們不願意告訴邛這個殘忍的現實——洪水面前,力牧並沒有選擇照顧她和孩子,而是選擇了挽救身後的族人。幾個好心地士卒停下來,想接過邛懷中的年僅四歲的小笲岐,但此時的邛說什麼也不讓他們抱走自己的孩子。她一次次地呼喊著力牧,眼淚就像泉涌一般,這個時候,她太需要她的丈夫在她身邊!她太需要她的丈夫守護著她和孩子!

    但這一切都成為了奢望,邛懷抱著笲岐,再加上十歲的姜鴝流著淚,緊緊地跟在母親的身後。他們無法趕上前面士卒的速度,大軍距離自己越來越遠,洪水卻瀕臨自己越來越近,邛的力量在逐漸透支,此時的邛真的後悔自己剛才的意氣用事,後悔沒有讓身邊的士卒幫忙抱走笲岐。

    「難道這就是我們三人的宿命嗎?在這災難面前,只有我的丈夫『消失』不見?好不容易一家人才能相見一回,卻要因這『天災』陰陽兩隔?」邛越想越委屈,本已是淚如雨下的她,此時的眼淚更是奪眶而出、近成泉涌!她漸漸地放緩了腳步,半蹲了下來,緊緊地抱著自己懷中的笲岐和身旁的姜鴝。姜鴝看著傷心的母親,也難受地大哭起來。

    但此時,懷裡的笲岐卻沒有哭泣,雖然也看到了母親如此傷心,但他卻用一雙小手輕輕拂去母親眼角的淚水,笲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母親,把小腦袋湊到母親的耳邊,小聲地說道:「母親,往山上跑啊,那裡不會有洪水……」

    邛猛地回過頭,睜大了眼睛看著笲岐,努力地擠出了一絲的笑容說道:「你看我,都忘了要往山上跑了,還是我的小笲岐聰明!」

    這時,洪水也越漲越快,漸漸地漲到了邛的腳下。邛站起身,一手抱著笲岐,一手拉著姜鴝,兩步邁做一步,加快了步伐向一旁陡峭的山地跑去。

    跑了數十米,一道斷崖攔住了邛的去路。要說這崖層也只有一人多高,對大業族的勇士而言,這都壓根算不上斷崖,但此時卻生生地擋住了邛。

    邛只得停了下來,她看了看斷崖的高度,發現沒法把笲岐「推」上去,自己和姜鴝也上不去。眼看著瘋漲的洪水馬上就要淹過剛剛自己爬上的山地,邛的心裡想,「這可如何是好?」最後,邛只能咬牙決定先把姜鴝「推」到斷崖上面,邛讓姜鴝踩在自己肩上,使出了渾身的氣力站了起來,終於讓姜鴝的雙手夠到了崖邊,可十歲的小姜鴝怎麼努力地使勁也爬不上去,邛只能用手托起姜鴝的雙腳,終於姜鴝慢慢地爬上了斷崖。

    邛看到女兒暫時安全,高興了流出了淚。可不等邛喜悅,一旁猛漲的洪水便已沒過了她的膝蓋。這時,邛才反應過來,笲岐還沒有上去!

    邛低頭一看,洪水竟然已經沒過了笲岐的胸!邛趕忙抱起笲岐,想把他「推」上斷崖。但就算邛用盡了全身的力量高舉起笲岐,他那雙小手也夠不到斷崖的邊緣,而此時崖上的姜鴝也想努力從下面抱起弟弟,但十歲的小姜鴝不管如何使勁,卻始終抱不動崖下的笲岐!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興許姜鴝就能把笲岐抱上斷崖!」邛心裡期望著,但現實卻冰冷地讓人不寒而慄。一次次地高舉起笲岐,卻一次次的失敗……

    此時的洪水就像在嘲笑著無能為力的一家三口,一次次的迅漲漸漸沒過了邛的腰!

    笲岐看著母親即將筋疲力盡,便輕輕地說道:「母親,你放手吧!不要管我了!」

    邛聽到這句話,睜大了雙眼看著兒子,這時,邛才發現,四歲的小笲岐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這個孩子,真是像極了他父親!這么小的年紀,竟然也是這樣冷峻嗎?」邛驚訝地想著,對笲岐說:「傻孩子,說什麼呢!母親怎麼會丟下你不管?」

    笲岐還是用大大的眼睛盯著邛,從小嘴中蹦出一個個讓邛心如刀割的話語:「母親,只要我在你懷中,你是爬不到崖壁上的,你只有放下了我,才能夠到崖壁,爬到斷崖上面啊。」

    這時,洪水已經漸漸沒過了邛的胸,而她只能左臂扶著崖壁,右臂吃力地抱緊笲岐,才不至於被洪水沖走。

    洪水中,笲岐對邛笑了笑,用兩隻小胳膊努力地抱住邛的脖頸,湊到邛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和姐姐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突然,笲岐用小嘴巴使勁咬了邛的右臂一口!

    「哎呀!」邛疼得喊了出來,胳膊一松,笲岐便掉進了洪水中,很快,猛烈的洪水便把笲岐捲走了!

    「笲岐!笲岐!」邛歇斯底里地大喊著!瘋狂地用雙手向洪水中「抓」去,但只能久久地盯著笲岐脖子上懸著的一顆瑾瑜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崖上的姜鴝也看到了這一幕,她哭著向母親大喊道:「母親,笲岐已經被洪水捲走了!你可一定要爬上崖壁啊!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這時,邛才突然從巨大的悲傷中反應過來,看著洪水已經快沒過了自己的脖頸,邛心裡想,哪怕是為了女兒,我也要活下去!她高高地舉起雙手,努力地向崖邊夠去,但是夠不著!

    姜鴝看到了母親的手伸起,便緊緊地抓住母親的胳膊,用盡了氣力往上拽!這時,奇蹟發生了,姜鴝竟然拽起了母親,邛的手也夠到了崖邊。在姜鴝的拖拽和自己用盡全力的攀爬下,邛終於爬上了斷崖![,因為此時洪水沒過了邛的脖頸,所以受浮力的作用,邛的「重量」已經輕了很多。]

    死裡逃生的她們,還顧不上為笲岐的逝去而傷心,為了「好好地活下去……」,她們努力地朝著更高的山地奔去……

    這時,力牧也已經率大軍趕到了大業族的主營。這裡的情況正如力牧所預料的那般,早已是一片狼藉,尤其是營地里的糧草輜重,已經被洪水沖得散落了一地,如果水勢繼續蔓延,這些糧草很可能被大水沖走。營地里主要都是女眷,因為大部分的男丁都在先頭部隊和後翼,在遭遇洪水的時候,她們能做的僅僅是懷抱著孩子,努力地向高處跑去。此刻,力牧看到皋陶、大鴻、常先在儘可能地組織起周圍僅有的男丁,挽救部族岌岌可危的糧草和女眷。

    在慌亂中,焦急的皋陶看到了馳援而來的力牧,高興地喊道:「力牧他們來了!這下人手夠了!」

    此時,正潛伏在大業族南遷隊伍中的華蘭,看到皋陶這樣拼命地營救兩族的女眷,也衝出來指揮原先準備伺機反叛的有蟜族貴族們,幫助皋陶一道挽救洪水中的女眷和糧草。

    皋陶遠遠地看到了華蘭的身影,只見她身穿一身男兒裝,正在緊張有序地組織起混亂中的女眷孩子們向遠處了高地轉移。

    這時力牧趕到了皋陶的身旁,說道:「首領,力牧回援來遲!首領恕罪。」

    皋陶這時也顧不得上下的禮節,對力牧喊道:「趕快救人,還要保住糧草!這是我們遠遷的命根子啊!」

    其實即便是皋陶不說,力牧也知道要護住糧草,因為一旦營地里的糧草輜重被洪水沖走,兩族剩下的口糧也就夠幾天的量,在遠遷的漫漫道路上,等待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力牧二話不說,立刻把自己的士卒分作了兩隊,一隊迅速地轉移糧草輜重到營地兩側較高的山地,另一隊幫助皋陶他們組織部族的女眷、孩子儘快逃離洪水淹沒的地方。

    在力牧攜大軍回主營搶險的時刻,主營後十里紮營的後翼大軍也漸漸的察覺到了洪水的變化,但由於所處地勢較高,所以當胤鵫發現洪水開始蔓延之時,朝向主營的道路上早已是一片泥濘。

    「大軍集結,迅速開拔,回援主營!」胤鵫迅速召集起後翼大軍的士卒,踏著泥濘的道路向主營奔赴而去。後翼大軍的士卒中主要是一些混編的有蟜族男丁,當看到布滿洪水且泥濘的道路時,他們也漸漸地意識到前方主營的危險,因為那裡有他們的妻兒[,在古時行軍的時候,通常會採取男女分開的行軍方式,主要是為了避免在交戰中男女雙方以家庭為單位的潰逃]。這時,他們再也不去考慮誰是大業族,誰是有蟜族,而是齊心協力地向主營奔去。

    主營這邊,兩族的女眷和小孩漸漸地都被力牧他們救到了兩側地勢較高的山地上,剩下的大軍全都撲向了營地齊腰深的洪水中,奮力地營救即將被淹沒沖走的糧草輜重。也正在這個時候,胤鵫的後翼大軍也趕到了主營,他們一路上踏著及膝深的洪水,見洪水愈來愈深,心中也愈發著急,到主營的那刻,看到自己的妻兒已經安然地在兩側的高低上,他們頓時忘記了沿途急行軍的疲憊,從齊腰深的洪水中向山地的妻兒處奔去……

    擁抱、哭泣、在兩側的高地上,正上演著一幕幕感人的場景。但僅僅過了片刻,這些有蟜族人就從大難後相見的喜悅中解脫了出來!因為他們的妻兒告訴了他們,正是這些大業族人在洪水中義無反顧地救起了自己,從心底里把有蟜族這些戰敗的部族當成了自己的「親人」。有蟜族的男兒們知道,他們這些「戰神」[,蚩尤因為能征善戰,在上古時期被譽為「戰神」]之後的子孫,絕不會忘記祖先知恩圖報的傳統。當看到力牧、皋陶的軍隊還在洪水中奮力地挽救糧草時,這些有蟜族人也奮不顧身地加入到了他們的隊伍里,與他們一起搶救這些兩族遠遷的「救命」糧草。

    這一夜,顯得是那麼長,經過了一夜的搶救,雖然有少許糧草被沖走,但大部分糧草還是保住了!同樣的,絕大部分的女眷和孩子都被及時救出,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面前,大業族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洪災逐漸平息下來,力牧突然覺得自己好累,一瞬間,一個念頭就像過電一般,出現在力牧的腦海中:「邛和孩子們在哪?!」

    本已經筋疲力盡的力牧,頓時就像一頭髮瘋的獅子一般,大聲吼著邛和孩子們的名字,這時,有一個士卒走了出來,顫巍巍地說道:「回稟力牧,邛夫人在來主營的路上一直在找您,我想幫他抱著笲岐,但被她拒絕了。現在,她應該里我們駐紮的地方不遠吧,只是……只是那裡的洪水,應該已經很深了……」

    力牧聽到了士卒的話,一時間萬念俱灰,怔怔地僵在了那裡,他回過頭,想召集手下尋找,但沒走出幾步,便暈倒在地。直到皋陶聽說了此事,便急忙讓胤鵫率百餘人,攜暈厥的力牧前去尋找邛。

    朝向沘水的道路此時已經不能通過,胤鵫只得率眾人在兩側高地上仔細尋查。夜色漸漸褪去,清晨的朝陽逐漸升起,過了許久,他們終於借著熹微的晨光,找到了佇立在斷崖之上的邛和姜鴝。此時,力牧還依然在昏睡,士卒正要喚醒他,一旁的胤鵫及時地制止了這個士卒。

    「笲岐呢?」這個想法突然划過胤鵫的腦海。他連忙率人把邛從斷崖上救下,當看到邛形如枯槁的面容和睡在邛肩上的姜鴝那雙哭紅了的眼睛時,胤鵫的心裡已經猜出了答案。

    他沒有敢細問,只是輕聲地對邛說道:「力牧昨夜率軍趕到了主營,救下了數萬族眾,此刻,他應該是累暈過去了,不過沒事,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

    邛看著力牧,雙眼中只是透出了一絲麻木的神情,依然是一語不發。

    胤鵫向身邊的庶長使了一個眼色,庶長立刻指揮身邊的士卒幫邛抱起已經累得睡去的姜鴝,一路攙扶著邛向主營走去。

    主營漸漸到了,皋陶正在營地里焦急地等待著力牧他們一行歸來。在這場舉族遠遷之中,皋陶能夠依靠和憑藉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他不希望力牧因為這一次的挫折在這艱難的時刻中倒下。但造化弄人,當皋陶看到胤鵫那張愁雲密布的臉和一旁形容枯槁的邛時,他意識到了此刻的危機。這時,被幾個士卒抬著的力牧,也逐漸從昏厥中醒來。

    「這不還是主營嗎?邛呢?」力牧睜開疲憊和惺忪的雙眼,向周圍望去……

    當看到邛就佇立在他的身邊時,力牧的雙眼中仿佛划過了一道閃光,他立刻變得清醒了起來,喜悅萬分地擁抱住邛,問她:「沿途沒有什麼危險吧?」

    與力牧的熱情相比,邛還是一臉的茫然,雙眼中透著黯淡的光芒。力牧漸漸地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他回頭望了望周圍的士卒,發現眾人也都低下了頭,眼神迴避著力牧,力牧發現了躺在士卒肩上沉睡著的姜鴝,卻久久不見他心愛的兒子笲岐。

    「邛!孩子們怎麼樣了?我怎麼沒看到笲岐呢?」力牧大聲地對邛喊道,用雙手緊握著邛的雙臂來回地搖晃。

    邛好像被力牧的搖晃漸漸地拉回了現實,當聽到「笲岐」二字時,邛的身體好像震了一下,雙眼漸漸有了神,死死地盯著力牧,盯了好久,突然開始抽泣起來:「力牧,我們的孩子被洪水沖走了!」說完,眼淚便向決堤了洪水一般從邛的眼中傾瀉出來。

    一旁沉睡的姜鴝也被母親的哭聲喚醒,看到了父親的身影,姜鴝也從士卒身上滑下,跑到父親的身邊緊緊地抱緊力牧,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的力牧,緊皺著眉頭,側仰著望向遠處,豆大的淚珠都力牧眼中簌簌滑落,力牧抿著嘴,盡力地忍住不出聲,但他悲傷的神情依然讓身邊的士卒默然落淚。

    很快,大業族人就知道了力牧喪子的事情,紛紛地聚攏在力牧的周圍,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軍帳的外邊,默默地低下了頭,為逝去的亡靈祈禱。

    一旁,剛剛安頓完女眷的華蘭也聽聞了力牧喪子的噩耗,於是一身泥濘的她走到了皋陶的身邊,對皋陶說:「這一次,我真的要感謝你們,大業族的確征伐了有蟜族,但在突發的洪水面前,我真沒有想到出手營救有蟜族的女眷的人竟然會是你們,力牧為了救我們有蟜族人和糧草,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保住。皋陶,力牧是我們有蟜族的恩人和英雄,蚩尤的子孫是不會忘記自己恩人的!」

    皋陶側身望著華蘭,聲音中透著疲憊和乏力:「我早就知道,你們在遠遷的隊伍裡面安插了很多有蟜族的人,是不是隨時準備要了我的性命啊?其實我並不怪你們。我只想讓你們親眼看看,我皋陶說過的話,究竟是否是真!此次遠遷,我必將帶著兩族的人,平平安安,一起回到平陽。」

    華蘭睜大了雙眼,對皋陶如何知曉了自己計策感到驚詫萬分,但轉念一想,又很快恢復了平靜。她此刻望著皋陶,眼神中早已少了許多數月前在林中初見時的警惕和提防。華蘭輕聲地說道:「皋陶,我現在相信你,也相信我們能夠到達平陽。你,的確和我父親不一樣,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首領的。」

    遠處,越來越多的有蟜族人也聽聞了力牧喪子的事,他們紛紛圍了過來,靜靜地站在大業族人的周圍。

    「神鹿呦呦……巡巡山中……」忽然,一個有蟜族的婦女唱起了他們的歌曲,身旁的族人聽到了也跟著哼唱了起來,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了起來,他們一邊唱一邊流淚,一邊流淚一邊唱……

    動情的歌曲,像是訴說著沉痛的哀傷,那麼悠長、那麼悲苦,大業族的族人望著身後哭成淚人的有蟜族人,瞬間也明白了這歌曲的意味。他們跟著有蟜族人的曲調,清音哼唱,即使不會唱,但綿長的曲調還是感染了所有人。

    皋陶在這歌聲中久久佇立,他問華蘭:「這首歌曲是什麼意思?」

    華蘭說:「有蟜族的先祖傳聞是神鹿之後,一日,先祖覓食與山中,一猛虎於身後突襲,先祖不敵猛虎,即將喪命於猛虎之口,這時天降神鳥,疾馳而下與猛虎相搏,此時先祖才得以脫身。先祖化身為人,舉起身邊巨石最後砸死了猛虎,但神鳥也奄奄一息,最後而亡。先祖為了救下神鳥,於是割下了自己的頭顱,想向上蒼換回神鳥的性命,上蒼以違逆天道為由,並沒有答應先祖,但感念有蟜先祖的善心,於是讓先祖再次化身為鹿活了下來,先祖遂做此曲感激和祭奠神鳥之恩,從此有蟜族便以鹿首作為我們氏族的圖騰。」

    皋陶嗟然說道:「想你父親蠓螭是何等地嗜血好戰,但有蟜族人卻始終傳承著這麼美麗而憂傷的歌曲。就在數月前,你我兩族還征戰於古邳城下,但今日在沘水旁,兩族卻能共唱一曲。華蘭,我問你,你我的目的,究竟是像蠓螭那樣動輒拼個你死我活,還是像今天這樣,在災難中相互依偎,一起離開這片洪水肆虐的土地呢?」


    面對皋陶的一連串問題,華蘭低下了頭,在她的心裡,或許之前針對皋陶一切的防備,此刻都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沘水的洪水並沒有褪去,但不斷匱乏的糧草卻早已在「催促」皋陶速速上路。沘水不通,此時想再前往大江北岸,到達彭蠡澤邊,最近的路就只剩下了橫穿聲匈山[,聲匈山,在今AH省YX縣附近],再經余峨山到大江北岸。但聲匈山地勢險峻,本不適合大隊伍攀爬,故而才選擇經沘水而到江北。此刻,擺在皋陶面前的唯有橫穿聲匈山一個辦法。望著一旁還沒有從喪子之痛中緩過來的力牧,皋陶只能將這艱巨的任務暫時交給胤鵫。

    夏末的聲匈山,草木茂盛,樹多林密,大隊伍每往前一步,都要先鋒軍披荊斬棘,用刀斧砍出一條道路。沿途中,樹林裡瘴氣多發,一路上許多的族人都開始咳嗽、乏力。後翼的士卒還要轉運沉重的糧草輜重,一時間,整個隊伍行進的速度十分的緩慢。皋陶急在心裡,卻也無能為力,只能默默祈禱,能夠順利地穿過聲匈山。

    此時,從余峨山一路輕裝快步、繞道而行的木桑終於趕到了古邳,但此刻,他的面前,竟然只剩下了一座巨大的空城,偌大的古邳城,城中僅留下了一些有蟜族的老人。

    「人都去哪了?大祭司不是說好的在這裡見嗎?」木桑疑惑地自言自語道。

    見到前面有一個老者,正在房前休憩,木桑便跑過去恭恭敬敬地問道:「請問老人家,這古邳城裡的族人,此時都去哪裡了?」

    老人斜著眼盯著木桑,說道:「他們都走了,說是要遠遷到平陽去。那裡可離著十萬八千里呢!這一路上山路陡峭、洪水多發,怎麼?你也想跟著送死去?」

    木桑聽得一頭霧水,腦海中想著:「遠遷」?「平陽」?不是要全殲有蟜族嗎?怎麼大祭司跟我說的都不一樣?

    木桑趕快問老者:「老人家,這大業族和有蟜族是一起上路的嗎?他們沿途去向何處啊?」

    老者閉著雙眼,享受著和煦陽光,用不快不慢的語調說道:「當然是一起上路的,這皋陶不知使得是什麼辦法,周圍那麼多有蟜族村落還都被他說服了?!願意陪著他一塊送死!?至於他們現在在哪裡嘛?我聽說他們是要經沘水至余峨山,在到大江北岸去。」

    聽到此處,木桑的背後才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首領是要讓兩族遠遷,並不是想殲滅有蟜族。峊宇讓自己去的地方,恰恰是兩族遠遷的必經之地!余峨山那裡的有蟜族村落可是恨不得對皋陶、力牧食其肉、寢其皮啊!

    「這下好了,自己竟然中了峊宇的計!竟然把族人引到了虎穴龍潭之中,我要儘快找到族人,告訴他們峊宇的詭計!」木桑想著,急忙踏上了南行的道路。

    皋陶這邊,浩浩蕩蕩遠遷的隊伍歷經千難萬險終於走出了層林密布的聲匈山,很多的族人都遭受著熱疾和瘴氣的痛苦,還有數十餘族人更為此而被奪去了生命。皋陶看在眼裡,心中更是焦急萬分。前幾日的沘水洪災,雖然部族裡大量的糧草都較為完整的倖存了下來,但大部分的藥材卻經水泡後無法使用,看著自己的族人遭受著痛苦卻無能為力,皋陶只得暗自神傷。

    此時,常先走到了皋陶身旁說道:「下臣得知,前方乃是余峨山,原是有蟜族所屬之地,想必那裡應有藥材、醫正,不如我們速速前去,何如?」

    皋陶問道:「南至大江北岸,必經余峨山?」

    常先答道:「回首領,無論是經沘水沿岸南下,還是越聲匈山南下,都是要經過余峨山的啊!再者說,那裡還有部分有蟜族人遺落,首領何不乘此良機,收復他們呢?」

    皋陶說道:「也好,除此之外,眼下也別無他處,那就速速趕赴余峨山吧。」

    胤鵫帶隊,常先押後,大隊伍翻越了聲匈山又向遠處更為險峻的余峨山前行……

    又是一兩日,皋陶的隊伍終於抵達了余峨山的腳下,他們發現,在重嶺疊嶂之中,卻有一處很大的村落在其中。皋陶遠遠望見裊裊的炊煙,便立刻下令眾人停止前行。胤鵫聽令後即可趕赴皋陶身邊問道:「首領,此時剛過正午,何故停下隊伍,難道是要休整麼?」

    皋陶聽罷,並沒有直接回答胤鵫的問題,而是說道:「胤鵫,你看這余峨山是否險峻啊?」

    胤鵫回道:「這山勢自然是極為險峻,尤其是遠處的村落所在,既在密林深處難以發覺,卻又處在山谷之間,易守難攻,這可是絕佳的地方啊!」

    皋陶點點頭說道:「這就是了,我數萬人的大隊伍浩浩蕩蕩地進了余峨山,這遠處的村落是既沒有遣人出來交涉,也沒有發兵前出威脅,我此時在想,莫不是早早知道我們要來?」

    胤鵫一聽,身後驚出一身冷汗,仔細一想,卻是如此!想這余峨山中偏僻的村落,即不在交通要衢上,也距離古邳都城甚遠,信息一定不暢,說不定大業族與有蟜族交戰古邳的事還都不知道呢。可如果是這樣,就正如首領所說,數萬人浩浩湯湯地走過來,這裡的有蟜族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如果不是如此,那就是聽說了兩族一同南下遠遷之事,可那也應該遣人出來與我們交涉一番啊!畢竟這裡的村落對大業族知之甚少,一定是心懷戒心才是。

    胤鵫想到了皋陶顧慮的這些情況,便對皋陶說道:「回首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果然十分蹊蹺,待屬下率三千精銳前去一探究竟!」

    「哎!哎!哎!萬萬不可啊!」峊宇一聽胤鵫要帶兵前去,便迅速前來制止,「大庶長萬萬不可!你這率三千精銳前去,不擺明了是和他們短兵相接嗎?你想想,我們數萬人來到這裡,村落一定會派斥候暗中監視我們,如果還看到隊伍中有那麼多的有蟜族人,一定會懷疑我們俘虜了他們啊!你這再率兵前去,不正中對方下懷嗎?一場惡戰看來是避免不了的了!」

    胤鵫聽完了峊宇的話,閉上眼睛想了想,說道:「嗯,大祭司說得也有道理,那我該如何是好?」

    皋陶在一旁看著峊宇與胤鵫的對話,他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對,因為峊宇的話句句在理,但自從舉族征有蟜族以來,皋陶心裏面總是隱隱感到峊宇的「怯戰、怕死、搶功、爭權」,他實在無法相信,一路上「謹言慎行」的峊宇,為何今天會如此地反常?關心起我們和有蟜族村落的關係來呢?

    皋陶沒有直接反對峊宇,而是冷冷地看著他問道:「以大祭司的意思,我們當如何跟他們交涉啊?」

    峊宇一見皋陶親自問起來,便滿臉堆起了諂笑地說道:「回首領,其實此事說來也很簡單啊!」

    「哦?那你說說,如何個『簡單』法?」皋陶懷疑地問道。

    峊宇說道:「南下遠遷前,首領本想集兩族之力共治東方水患,遂遣力牧率軍至古邳附近的村落逐一交涉,力牧果然不負使命,率千人出,帶萬人回。此次交涉,其實遣力牧前去即可,一者他已與多個有蟜村落交涉過,二者力牧畢竟不是帶兵之人,不似胤鵫那般戾氣過重,也便於讓對方相信我們的誠意。」

    皋陶仔細想想,的確沒有什麼不妥,但心中總是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力牧剛剛失去二子,此時再前去交涉,恐怕……

    峊宇看出了皋陶的難處,便對皋陶說道:「首領,不如將此事交給下臣,下臣能夠保證說服力牧前去交涉。」

    皋陶看了看峊宇,平靜地說道:「好吧,那你去勸勸他。」

    這時的力牧,還沒有從喪子的沉痛中走出來,每天要麼是渾渾噩噩地度過,要麼就是陪著邛,呆呆地望著遠方的蒼穹。這一天,許久不來造訪的峊宇竟打破了這幾日的「寧靜」。力牧看到大祭司前來,禮貌性的起身致意,峊宇臉上堆著笑,揮了揮手說道:「別站著了,趕快坐下吧。這幾天首領可是十分擔心你的,特地遣我來看望看望」

    力牧坐下後,面無表情,還是冷淡的回道:「多謝大祭司關心,力牧一切安好。」

    峊宇見力牧絲毫沒有要長絮的意思,便接著說道:「唉,力牧,你可知余峨山有蟜族部落的事情嗎?」

    力牧回道:「大概知道一些,這余峨山生生地擋住了我們的去路,不管怎麼走,都繞不過去啊。」

    「是啊!首領正為這個事情發愁呢……前面的有蟜部落既不迎接,也不接戰,真不知是敵是友啊!」峊宇借著力牧的話順著說道。

    力牧心裡到底還是掛念著全族的安危,便接著峊宇的話問道:「我們下一步如何行動,首領可定下了?」

    峊宇一聽力牧竟然主動問他,嘴角處不經意地上揚了一下,心中暗想:「這次不除掉你,大業族裡哪有我說話的份,你兒子被洪水淹死,這可是上天讓你後繼無人的,可怨不得我峊宇!」

    峊宇裝作憂傷的樣子對力牧說:「哎呀,你是不知道,首領今日為此事可是十分焦急啊。我們本來糧草就不多,在這多待一日,便要耗費許多的糧草啊。再者說了,有蟜族村落就在對面,首領也不敢擅自率軍一探究竟,萬一兩方交戰起來,前期的兩族交好,不就泡湯了嗎?這可如何是好啊?」

    力牧淺淺地探了一口氣,說道:「既已如此,敢請大祭司回稟首領,力牧願前往交涉。前些日子我也曾說服若干有蟜族村落,對他們還是比較熟悉的。」

    峊宇聽力牧這麼說,兩眼放光、心中大喜,但還是裝成一副悲傷的樣子,拍著力牧的肩膀說道:「經過了前幾日的事,我是真的不想再麻煩你了,但事關全族安危,我還是厚著臉皮來求你出山了啊。」

    力牧淡淡地回道:「大祭司過獎了,職責所在,何故推辭。還請勞煩你稟報首領,我這邊帶著數十人的隨從,今夜就出發,何如?」

    峊宇的臉上又堆滿了笑容,說道:「好……好……好……我這就去稟告首領。哎呀,大業族有你,真是萬幸啊!」說完,峊宇便志得意滿地離開了力牧所在。

    邛這時走了出來,對力牧說道:「你又要走麼?」

    力牧回頭看著邛,眼中透著依依不捨之情,說道:「邛,事涉全族安危,乃我職責所在,必須要去啊。」力牧說完,又轉頭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姜鴝,對邛深情地說道:「待大業族安全遷至平陽後,你我就尋一安靜地方,好好過日子,好麼?」

    聽完力牧的話語,此時的邛已是淚流滿面,她努力地忍住不哭出來,怕吵醒了一旁的姜鴝,邛看著力牧,使勁地點著頭,嗚咽著對力牧說道:「好……我會等你的。」

    力牧抱住了邛,久久不願分開……

    夜色漸濃,力牧帶著身邊的隨從上路了,邛在後面靜靜地望著力牧遠去,但她不知道,此一去,竟成永別……

    月色中的余峨山顯得格外險峻,稜角分明的山勢就像被天工巨斧砍開一般,在那山勢與暗黑無界的天空交界的地方,隱隱坐落著一座有蟜族的村落,銀瀉般的月色下,遠處幾堆紅彤彤的篝火顯得格外耀眼。力牧率著身邊隨行的族人一點點地向這個陌生而又危險的地方邁進。

    數月前,力牧曾去說服古邳周邊幾座有蟜族村落的時候,也是懷著如此忐忑的心情走進了他們的村落,看到了每個人臉上哀傷和憤恨的眼神。但直到力牧和他們講述了皋陶在古邳城內的善舉,並痛陳洪水災難的利害時,這些原本對大業族不懷好意的人才逐漸卸去了他們看似猙獰的面孔。

    其實有蟜族人也深深明白,在那個血與火交織的年代裡,弱肉強食是最正常不過的法則,如果大業族還有餘糧,他們就會把戰敗的有蟜族變成他們的奴隸,為他們築城、修堤,甚至在祭祀中淪為人牲,被活活地開膛破腹;如果糧食不足,他們就會把戰敗的有蟜族屠殺殆盡,就像有蟜族在彭城的屠殺大業族那樣一般正常。但當他們聽到皋陶作為勝利者,竟然那樣寬容和悲憫時,這些有蟜族人卻從心底中生出了一種感激,因為他們既沒有被殺,也沒有淪為奴隸。

    走在前往有蟜族村落的路上,力牧一次次地回想著當時說服有蟜村落的場景,他也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一次的說服也能像前幾次那樣順利。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在夜色中,這個村落的面貌也越來越清晰,力牧他們漸漸看清了整個村落的布局和結構,在村外,一堵高度近一丈的圍欄佇立在村落周圍,在面對著他們的方向上,一座木質的門牆赫然而見。

    「這應該就是村落的進口吧?」力牧想著。

    只見門洞上懸掛著一隻巨大的鹿頭,在這靜謐的環境下顯得十分可怖。力牧帶著族人走進村落,用最大的聲音向他們表示著友好與來臨。突然,一個舉著火把的人出現了,緊接著又一個舉著火把的人,漸漸地,原本安靜的村落里,一大群手持火把,腰別長劍的有蟜族人向他們聚集而來,這些有蟜族人清一色地瞪大了雙眼,用力地咬合著牙齒,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這些聲音再匯集一起,就像洪水來臨前拍打堤壩的一陣陣響聲那樣,讓力牧一行人不寒而慄。力牧心想:「這一次真是凶多吉少了!」於是先把雙手合什舉過頭頂,再變為雙拳放於胸前,周圍的隨從也紛紛效仿,盡力向對方傳遞著友好的信息。

    「我是大業族的力牧,為了和平而來,大業族和有蟜族沒必要世世代代懷著仇恨,你們的族人現在就在我們那裡,和我們一起生活著。」力牧盡力的喊著,但卻絲毫沒有平息周圍人心中的仇恨。這時,一位長者緩步走出,與其他的人不同,他並沒有手持火把,也沒有腰別長劍,但他的手中卻拿著一根型如權杖的東西,銅製的杖身厚重而堅實,尖銳的杖尾在月色下泛著寒光,杖首之上,仿佛鑲嵌了一枚巨大奇石,通體發紅,像鮮血灑在了上面一般。

    這位長者向力牧緩緩走去,說道:「你就是力牧?就是你帶著援軍屠殺盡了古邳城三萬多士卒?就是你率人欺騙擄掠了古邳城周圍村落中上萬的族人,把他們變成你們的奴隸?」

    力牧聽罷,立刻感覺到了異樣,「一定是有人向他說了什麼?」。力牧趕忙解釋:「有蟜族沒有奴隸,你們和我們永遠平等,現在是,以後也是!我們要齊心協力遷到平陽。」

    「遠遷?哼……一開始說共圖治水,便騙得上萬族人淪為你們的奴隸,現在又說遠遷,你們是想讓我們為你們殉葬?還是壓根就只想把有蟜族消滅乾淨!拿遠遷當『幌子』!?」長者加快了步伐,憤怒地向力牧咆哮道。

    「不!不是這樣……不……呃……呃……」力牧剛想解釋,只見長者舉起銅杖,竟徑直地向力牧刺來,杖尾深深地扎進了力牧的心臟!力牧的胸口頓時血流如注,重重地摔倒在地。

    長老身旁的有蟜族人見狀,也迅即拔出了腰中的長劍,向著力牧的數十名隨從刺去。

    一瞬間,數十人就成為了劍下之鬼,只剩下力牧一人躺在地上,努力地想說出些什麼……

    長者俯視著力牧,眼中露出了森森的寒光,他舉起滴著鮮血的銅杖,再一次用力向力牧的胸口扎去!這一次,力牧再也沒有說出什麼,只是微微睜著眼睛,看著面前的這一切,眼中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去……

    (第十一章完)

    (本章完)



第13章 痛失笲岐·余峨山下的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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