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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小說

洪荒血與魂

第14章 消逝的仇恨·兩族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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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血與魂:第14章 消逝的仇恨·兩族合一

    夜色漸漸褪去了它的黑暗,血紅的朝陽又一次地刺破了靜謐的夜空,只是這一夜,這片土地上背負的沉重實在是太多了。就在昨夜,余峨山下的有蟜村落里升起了巨大的篝火,慶祝殺死了力牧——這個「有蟜族人的不共戴天仇人」,篝火旁的有蟜族人歡呼雀躍,大口咀嚼著食物,暢飲著美酒,圍觀著長老們把力牧的屍體架在烈火上炙烤,這些「蒙在谷里」的人爭相搶奪啃食著「仇人的血肉」,直到最後,力牧的軀體只剩下了森森的白骨和一顆「眼洞深邃」的頭顱。

    他們也許並不知道,就是這具躺在他們身旁的「白骨」,用自己生命換來了兩族來之不易的和平……

    這一夜,有蟜村落中歡騰雀躍,火光沖天,皋陶從大業族駐紮的地方遠遠看去,就像是他們在舉辦一場久別重逢的聚會。當夜的皋陶或許還很欣慰,以為力牧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修善了和有蟜族村落的關係,但他一定不會知道,那個在古邳決戰中半路馳援、在兩族遠遷中披肝瀝膽、在沘水洪災中身先士卒的力牧就這樣如「螻蟻」一般地死在了那個地方。

    這一夜,長途遠行的木桑也遙遙望見了大業族的火光,「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他們了!」木桑還這麼天真地想著。其實,只要他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也許力牧就不會這樣卑微地死去。

    但一切已經無法改變了!

    太陽越升越高,熾烈的陽光穿破了茂密的林間,遠處,只見三兩個有蟜族人向大業族的方向緩緩地走來。斥候向胤鵫和皋陶及時報告了情況,皋陶以為是有蟜村落前來交涉的人,便遣出了一支規模相當的隊伍,既包含著大業族也包含著營地里的有蟜族,整齊地站在營地外以示友好。

    有蟜族的隊伍越來越近,皋陶看到他們抬著一個箱子,只是不知裡面裝著什麼。在大業族的營地門外,前來的有蟜族使者停了下來,當著皋陶的面,徐徐地打開了木箱,所有人看到後,都驚訝地目瞪口呆,因為裡面放著的,不是用來和談的絲帛與金玉,而是一堆赫然林立的森森白骨。骨頭上還依稀可見被燒灼和被啃食的痕跡,甚至有的上面還粘連著些許血肉。

    「這是什麼?!」皋陶瞪圓了雙眼,大聲地喝道。

    「這是什麼?」有蟜族使臣反問道,「昨晚你們才剛剛把他們派過來當說客,今天一早就不認識了?」

    帶頭的使臣輕蔑地笑著,附和道:「哈哈!其實我們也沒幹什麼,只是把仇人的屍體烤成了肉乾,分而食之罷了!哈哈哈哈!」

    「這……這是……力牧啊!……你!……我宰了你!」皋陶渾身顫抖,斷斷續續地說著,突然,右手迅速地拔出了大業劍,向有蟜族那群人衝去。

    一旁的胤鵫趕忙攔住了皋陶:「首領,千萬不能動怒啊!要知道,咱們可是要融合兩族,一同遠遷的啊!」

    皋陶雖被胤鵫攔下,但此時也氣得滿臉通紅、渾身顫抖。

    峊宇在背後狡黠地笑了笑,立馬衝到了皋陶面前指責起胤鵫來:「大庶長,你什麼時候竟然這般貪生怕死!真是枉為我大業族人也!」

    「峊宇!……你!」胤鵫本想大罵峊宇,但見皋陶怒火攻心,正在氣頭,便也欲言又止。

    峊宇回過身看著那幾個有蟜族人大喝道:「你們這幾個夷人,竟然敢殺我大業族的力牧,我大業族還不踏平了你們的地方?你們就等著大業族再次率軍,就像打下古邳那樣,滅了你們的村落!」說著,峊宇給旁邊幾個士卒手勢,召喚他們過來,「快,殺了他們,祭祀力牧他們的靈魂!」

    幾個士卒見首領和大庶長都沒有指令,便聽從峊宇的話,提著長劍向有蟜族人殺去……

    帶頭的有蟜族怒目看著皋陶,眼神卻不自覺地和峊宇對視了一下,又急忙閃開,說道:「皋陶!我們此次前來,就沒有想著活著回去!你大可以殺了我們!但有蟜族人是不會屈服的!大不了你皋陶親率大軍,我們在余峨山殺他個不眠不休!哈哈哈哈!」

    在有蟜族人的笑聲中,幾把長劍紛紛刺進了他們的胸膛,幾個人隨即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們的雙眼還直勾勾地盯著皋陶,好像在訴說著他們內心的仇怨。

    皋陶望著他們的倒下的軀體和潺潺的血跡,雙眼通紅地怒喝道:「我明日便率軍攻下你們的村落,為力牧報仇!」

    有蟜族人的驕縱、峊宇的煽動、首領的憤怒,讓周圍的士卒們也紛紛被感染,他們一齊喊道:「為力牧報仇!為力牧報仇!」

    只是在這舉目的瘋狂背後,唯有胤鵫憂傷地低下了頭,而峊宇的嘴角卻揚起了一絲笑容……

    消息傳遞地很快,不久,得知力牧死訊的邛和姜鴝便匆匆地趕到了營門,當看到一旁的有蟜族人屍體,和面前一地的白骨時,邛好像漸漸明白了什麼,她放慢了腳步,邁著逐漸緩慢和顫巍的步子向面前的白骨一點點地走去。在力牧的遺骸面前,邛跪了下來,捧起了白骨,先是靜靜地看著,接著眼淚奪眶而出,放聲大哭起來……

    周圍的喊殺聲漸漸地消逝了,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邛,但卻沒有一個人能走過去安慰她。因為大家知道,此刻任何的安慰,都已經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邛哭得很傷心,好像是控訴上天對她的不公,在數天之內連續奪走了他的丈夫和兒子,一旁的姜鴝也逐漸地意識到了什麼,看到了母親大哭,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

    在這悲慟的哭聲中,皋陶的怒火也漸漸地緩和了一些,他想上前拉起痛哭失聲的邛,卻心中懷著對力牧的愧疚而不敢上前。是的,笲岐是因為力牧拯救大業族主營地的洪水而被沖走的,力牧本人更是為了兩族的和平而被殘忍屠戮的,而這一切,皋陶都無能為力,就連此時送去綿薄的安慰,都已經變得那麼困難。

    邛一手捧著力牧的遺骸,一手略略地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接著深情地撫摸著姜鴝,對她說:「不要哭,要堅強地活下去,還記得弟弟的話嗎?」

    姜鴝點點頭,說道:「我會的……我會堅強地活下去。」

    「那就好……」邛看著姜鴝,努力地擠出了一絲笑容。突然,邛拿起了一截折斷的肋骨。

    「不要!」皋陶和胤鵫異口同聲地喊道,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折斷的肋骨已經深深地插進了邛的脖頸……

    姜鴝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來,一縷滾燙的鮮血就噴在了她稚嫩的小臉上。姜鴝怔住了,她仿佛停止了呼吸,漸漸地感受著臉上的鮮血變涼……乾涸……,看著母親眼中的光芒漸漸地黯淡……消失……

    「我沒有勇氣承擔了……,所以……你要堅強……」邛用帶血的手最後撫摸著姜鴝的臉龐,口中喃喃地發出著些微的聲音。

    剛剛還義憤填膺,準備立刻殺到有蟜村落的大業族士卒們,此刻都好像心懷愧疚,深深地低下了頭……

    胤鵫擦了擦眼中的淚水,走到了姜鴝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姜鴝,以後就和我們一起生活吧,我的女兒比你小,你就當多了一個妹妹,好麼?」

    姜鴝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靈魂出竅一般,沒有說出一句話語。胤鵫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他靜靜地望著邛和力牧的遺骸,眼神中仿佛對他們說道:「放心吧!我會把姜鴝帶大的!」

    主營地的有蟜族人也聽說了力牧被殺,紛紛聚集到了營門之外。對於他們而言,內心又是何其的矛盾!一邊是自己的族人,一邊是自己的恩人,自己卻該如何是好?

    大部分有蟜族人在來時的路上,聽到大業族人口中義憤填膺的「為力牧報仇!」時,這些在洪水中與大業族人攜手並肩的人也變得迷茫和彷徨,放緩了腳下的步伐。

    華蘭從他們中間走了出來,走到了皋陶的身邊。「你還是堅持要打嗎?」華蘭問道。

    「是!我要為力牧報仇!」皋陶睜著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瞪著華蘭說道。只是這時的皋陶,不知是哭紅了雙眼,還是氣紅了雙眼。

    華蘭沒有詰問皋陶,而是平靜地說道:「你是可以去報仇,但他們呢?」說罷,用手往營中的有蟜族人群中指去……

    皋陶望著這一大群有蟜族人,他沉默了。他靜靜地看著他們的雙眼,卻從裡面看不到仇恨、也看不到憤怒,只是看到了些許的憂傷和遺憾。而在華蘭那明亮的瞳孔中,卻看到了此刻憤怒到失去理智的自己。

    華蘭再一次地問道:「皋陶,你真的要開戰嘛?」

    這一次,皋陶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他望著這麼多看著他的有蟜族人,緩緩地說道:「不……算了……不打了……戰爭是永遠不能化解仇恨的,力牧也不可能在醒過來。」

    此刻一旁的峊宇卻懊喪著臉,恨得牙根直咬。因為他所計劃的一切都被邛和華蘭的出現打破了!

    「先是讓力牧去交涉,再借有蟜族之手殺了力牧,挑起兩族仇恨,再藉機慫恿皋陶親自率軍,再趁戰亂之時伺機殺掉皋陶,這時自己便可將所有的陰謀都歸咎於皋陶,甚至除掉胤鵫他們,獨掌兩族大權」這一切的陰謀計劃得如此天衣無縫,甚至在皋陶喊出「為力牧報仇!」的時刻,他好像已經提前品嘗到了勝利的滋味。但誰能想到,邛的自殺,華蘭的出現,讓一切的計劃都變得未知和茫然。

    「皋陶首領!這個女子可是有蟜族人啊!她的妖言惑語,首領可不能輕信啊!」峊宇突然沖了出來,大聲地說道。

    華蘭冷冷地看著峊宇的「咆哮」,說道:「你就是大業族的大祭司?」

    「哼!算你識相!」峊宇輕蔑地說道。

    「在古邳城大戰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衝鋒在前?反倒是兩族現今共同進退的時候,你卻蹦出來大唱反調?」華蘭毫不客氣的反問道。

    「你?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張狂?」峊宇用手指著華蘭,氣急敗壞地說道。

    華蘭不屑地瞥了一眼峊宇,轉身對皋陶說道:「這件事情,你還沒發現其中的蹊蹺嗎?」

    皋陶好像被這一句詰問拉回了現實,雙眼怔怔地看著華蘭,低頭凝神,仔細地回想著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華蘭又問峊宇:「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推薦力牧前去交涉,是你提的吧?去找力牧,勸他前去交涉,也是你乾的吧?」

    峊宇被一句句的質問氣到渾身發抖,臉上的橫肉在一陣陣地抽搐著,昂著頭對華蘭咆哮道:「這是我們大業族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管?!你算是什麼東西?」

    華蘭眯起眼睛看著峊宇,眼神中透出的寒光讓峊宇脊背發涼,華蘭說:「我算什麼東西?那我告訴你,我是有蟜族首領蠓螭的長女!我為什麼要管這事?因為力牧是我們有蟜族的恩人,他的死,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峊宇冷笑道:「哼,力牧的死,就是拜你們有蟜族所賜,還說什麼查個水落石出?不要在為自己辯護了!你們就是殺害力牧的兇手!」

    正在峊宇和華蘭爭吵不休的時候,皋陶在一旁說話了:「你們不要吵了!力牧的死,我們一定會查個清楚!我皋陶既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手,也不會苛責任何一個無辜的有蟜族人!遠遷,永遠是兩族當前最為重要的一件事!」

    峊宇還不甘心,向皋陶說道:「首領,力牧就是他們有蟜族人殺害的,這還有什麼可查的?殺盡他們,為力牧報仇!」

    皋陶瞪大了雙眼,兇狠地回看了峊宇一眼,說道:「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手!你還有什麼要講的嗎?!」

    峊宇看到皋陶話已至此,便不再多說,悻悻地退下了……

    皋陶走到華蘭的身旁,小聲說道:「謝謝你,剛才你的一番話,確實點醒了我,這件事情,可能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華蘭看著皋陶,眼神中透出了些許的溫馨,她欣慰地對皋陶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是一個有勇無謀的人,這件事,我明日會去一查究竟的!當下之計,你務必要牢牢地控制住大軍,並且嚴防峊宇生事。」

    皋陶小聲回道:「這個我知道,這件事情,的確太過蹊蹺,而且整件事中,峊宇的言行實在是太過反常,不得不讓我心生懷疑啊!」

    華蘭安慰皋陶道:「我知道,力牧的死讓你很痛心,我也如此,很多有蟜族人更是如此,相信我,我一定會查清此事的原委,絕不會讓力牧的血白流的。」

    傍晚,大業族人在營門口搭起了一座簡易的祭台,力牧和邛的遺骸被完整地堆放在上面,他們一起等待著仇人被血刃的那一天。

    第二天,華蘭早早上路了,雖然她隱隱中覺得是峊宇在其中搞的鬼,但她還是對村落中的長老們不甚放心,於是帶著上百人的隊伍,前去叩關。

    村落門前,還是那熟悉的鹿首。有蟜族建村,必在門中樑上懸一鹿首,以彰顯有蟜族好武獵殺的威名。但此時,華蘭再看著鹿首之時,心中卻是十分的愧疚,因為力牧,這位有蟜族的恩人,竟是被有蟜族人自己親手殺害的。

    村中,許多士卒早已武備嚴整,準備即將開始的一場鏖戰。但他們面前既沒有皋陶,也沒有帶隊的「庶長」,只有一個女子,身後率了一群有蟜族女眷和老人。

    「你們的且喏長老在哪?請他出來,我有話對他說。」華蘭問道。

    過了一會,一個沙啞的聲音徐徐傳來。「哦?想不到大業族裡面,還有人記得我這個老傢伙啊?」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老人,身穿一件白褐色的麻布粗衫,步態平緩地從軍陣中走出,「是誰來找我啊?」

    華蘭見且喏走來,便上前一步說道:「且喏長老,十年未見,不知你可認得此物?」華蘭說著,褪去了身上外穿的長衣,裡面是一件淡綠色的緞錦袍,上面紋著一隻鹿首。

    且喏看著此物,瞪大了雙眼,口中喃喃自語:「這……你是……」

    「無妨,且喏長老再看看這個。」華蘭說罷,拿出一柄銅製的小刀[,第四章曾出現過,蠓螭留給華蘭的遺物],刀柄和刀鞘外面,鑲嵌著許多五色斑斕的寶石。華蘭拔出小刀,只見刀身上同樣紋飾著一樣的鹿首紋飾。

    且喏看著華蘭身上的緞錦袍,有望了望她手中的小刀,突然間,神態變得十分恭謙:「你……你是華蘭?」

    華蘭說道:「沒錯,我就是華蘭,且喏長老,古邳城一別,也是十年沒見了。」

    且喏欣慰地說道:「是啊!真沒想到古邳一戰,你竟然活了下來?我聽說皋陶把你們都抓為俘虜了,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華蘭眉頭一緊,「俘虜?我們何時成為俘虜了?你又是從何得知?」

    且喏說道:「你不知,數十日前,大業族有一少年前來,同我們說起此事。說大業族的皋陶好戰嗜殺,不僅攻下了古邳,還把有蟜族人抓做了俘虜。」

    華蘭疑惑地問道:「怎麼會有此事,皋陶攻下古邳城,不僅沒有抓我們做俘虜,還埋葬了兩族戰場死去的士卒,開倉放糧救濟兩族的人。」

    且喏聽後大驚,不曾想過事情竟有如此之差距,遂說道:「那少年還說,古邳城敗,全是因為力牧暗施偷襲,在得以成功。」

    華蘭反問道:「戰場本無常法,何來偷襲之說,我父親蠓螭數月前偷襲大業族,繼而導致全族兵敗,究竟是我們不該偷襲,還是大業族不該反攻呢?且喏,你當初也是戍邊攻伐的庶長,這些事情,想必你更清楚才是啊!大業族、有蟜族,互相打打殺殺了多少年?為了幾座山、數百里地,多少勇士埋骨荒野,現在洪水肆虐,當年拼死打下來的土地,而今不還是變成了一片澤國,又有何用呢?」

    且喏聽罷,語重心長地對華蘭說:「華蘭啊,你怎麼能被大業族那群人蠱惑了呢?我們兩族幾十年前就勢不兩立啊!這一次待皋陶率軍攻來,我們於山側出一支奇兵,必能斬殺他與帳前,那時大業族必定大亂,我們就可以趁亂再次趕走他們,再圖崛起啊!」

    華蘭大驚,遂問道:「斬殺皋陶?這是你們想出來的?」

    且喏回道:「倒也不是,只是那少年說,大業族中也有對皋陶不滿之人,只因皋陶窮兵黷武,最後必使大業族蒙遭大難,所以他們想借我們之手除掉皋陶。那時,大業族敗北而逃,我們就能重新入主古邳城了!」

    華蘭長吁一口氣,感嘆道:「多虧我今日前來,否則,你我都被那少年耍了!」

    且喏不解,問道:「何來此言?」

    華蘭並沒有解釋,只是問道:「長老,你可知那少年為何人?他背後又受何人指使?」


    且喏搖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華蘭說道:「長老,當下之計,箇中具體之事,我並不便講,你只知一條,沒有我的消息,斷不可輕舉妄動!古邳一戰,有蟜族精銳盡失,男丁大減,多虧皋陶沒有趕盡殺絕,我們才能一起遠遷至此。長老不知,北方洪水肆虐,故土早已不可居住,當下之計,唯有兩族合併,遠遷至平陽,也只有這樣,才可保住全村,保住全族!」

    且喏看著華蘭堅定的神情,隔了許久才點頭說道:「諾!老臣謹遵調遣,絕不輕舉妄動!」

    華蘭說道:「如今,我大致能猜到誰在搞鬼,但還需要你我將計就計,方能引蛇出動!」

    且喏回道:「諾!謹遵調遣,萬死不辭!」

    華蘭此去已經一日不回了,又是一天清晨,峊宇睏倦地從軍帳中走出,想打聽打聽事情究竟進展地如何?說實話,峊宇心裏面也有一點點害怕,但畢竟至始至終有蟜族那邊並不知道有一個名叫峊宇的人「暗中幫助」他們。唯一知道的,也只是「這個人」會勸說皋陶親自率軍征伐,而猜出來「這個人」是誰的有蟜族人[,帶力牧遺骸進入大業族營地的有蟜族帶頭人,臨死前曾與峊宇對望],也已經死去亂劍之下了。

    峊宇正在想著,突然,皋陶遣人前來緊急召見峊宇。峊宇心中咯噔一下,以為事情敗露,正欲逃跑,但隨即一想,只要自己矢口否認,皋陶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證據來!於是峊宇壯著膽去了皋陶的軍帳。

    軍帳里除了峊宇外,皋陶也召集了風后、大鴻、常先、胤鵫等人,待峊宇一到,皋陶便說道:「諸位,有蟜族華蘭今日並沒有來,我恐前方生變,計劃今日同風后、大鴻、常先三人,再率數人前去交涉。不知大家有何意見?」

    胤鵫聽到首領要孤身犯險,第一個出來反對:「首領,我身為大庶長,怎麼能讓你親身犯險?大不了帳前點兵,殺他個昏天黑地!」

    峊宇聽到這個消息,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著,心裏面正想著如何諫言。其實,峊宇心中大喜,與其皋陶帶兵廝殺,不如讓他乖乖自己送上門。交涉,說不定皋陶一去,剛剛暴露身份,等待他的就是像力牧一樣啃筋噬肉、敲骨吸髓的結果。峊宇裝作一副痛苦的神情說道:「首領此去,自是為兩族和睦而考慮,我等定當護送首領,確保一路安全。若有蟜族膽敢造次,我等一定會讓他們族滅人亡。」

    皋陶轉過身對峊宇和胤鵫說道:「我不在的時候,大業族軍權由大庶長胤鵫掌管,代行首領職權,大祭司峊宇負責一應後續事務。若事出有變,斷不可擅自行動。胤鵫即可接替首領之位,務必帶領族人安全抵達平陽」

    「諾!」峊宇和胤鵫異口同聲地說道。

    峊宇心想,這真是天助我也,皋陶此去,必然身首異處。一個只會打仗、有勇無謀的胤鵫,怎麼會是自己的對手?

    安排完族內事宜,皋陶便帶著諸人前去有蟜族村落交涉了。一整天過去,也沒有見到皋陶他們的身影,終於,第二日上午,皋陶一行人的死訊被斥候帶回了大業族內。

    「什麼?首領被余峨山的有蟜族人殺害了?」在軍帳內,斥候急忙把消息報來,峊宇和胤鵫幾乎是同時大呼了出來。

    峊宇對胤鵫說道:「胤鵫,首領被殺,我等怎能坐視不理?趕快點兵!把有蟜族殺個片甲不留!」

    胤鵫搖搖頭,對峊宇說道:「大祭司不可,首領臨走時吩咐過,讓我等斷不可擅自行動,當下之計,還是秘不發喪,繞道遠行,儘快前往彭蠡澤才是啊!」

    峊宇眯起眼睛死死地盯著胤鵫,冷峻地說道:「胤鵫,你作為大庶長,竟如此畏首畏尾,你配當大業族人嗎?」

    胤鵫被峊宇的一席話氣得脖子通紅,但卻無法回擊,只能昂著頭說道:「首領臨走前交代過,我怎敢違逆?」

    峊宇哼了一聲,遂拂袖而去,離開了軍帳。

    一整個下午,胤鵫都在軍帳內仔細地對照風后留下的地圖,想為全族謀劃出一條最好的遠遷路線。傍晚時分,只聽得軍帳外人言熙熙,紛紛攘攘,胤鵫於是走出軍帳,但令他吃驚的是,峊宇竟然召集了全族的人,把軍帳圍了個水泄不通。

    「完了,肯定是峊宇把首領的死訊告訴大家了!這個傢伙!」胤鵫想著。

    「峊宇,你竟然把首領的死訊公諸於眾!你到底想幹什麼?」胤鵫氣憤地說道。

    「我想幹什麼?我還想問你呢,大庶長!首領都被有蟜族殘忍地殺害了,你卻還能悠閒地待在軍帳中?這般行為,你怎麼率軍打仗?!」峊宇指著胤鵫,大聲的咆哮著。

    峊宇後退了一步,轉身示意身後的族人,漸漸地,人群讓開了一條路。路的盡頭,竟是有蟜族的數萬女眷,他們被圍在了營地的中間,女人抱著小孩,而懷中的小孩卻在大聲地哭泣著。

    峊宇斜眼看著胤鵫說道:「大庶長,要麼殺了這些有蟜族人,率軍前去攻下他們的村落,替首領報仇!要麼,就把軍權交出來!我親自帶著大業族的勇士們,前去攻滅有蟜族的村落!」

    一旁的士卒紛紛被峊宇的煽動感染,也一個個大聲地叫喊著攻滅有蟜族!殺光有蟜族!

    胤鵫望著眼前的一幕,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對峊宇說道:「大祭司,我真沒有想到,首領屍骨未寒,你便如此矯詔首領的臨終交代,你到底是何居心?」

    峊宇從身旁士卒的腰間抽出了一把長劍,抵到胤鵫的胸口,威脅到:「胤鵫!要麼率軍去打!要麼死在這裡!你選吧!」

    胤鵫大聲喝道:「你殺了我吧!我是不會違逆首領的交代的!」

    峊宇嘴角旁浮起一絲狡黠的笑容,小聲地說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有勇無謀的人……」

    峊宇剛準備發力,刺向胤鵫的胸口,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峊宇,放下手中的劍!」,峊宇怔了一下,回頭望去,只見從後面的軍帳走出了一個魁梧的身影,竟然是皋陶!

    咣當!峊宇手中的劍滑落掉地,一改之前的威風凜凜,匆匆忙忙到皋陶的身前,痛哭流涕地說道:「首領,我們都以為你被有蟜族那些蠻人殺害了呢!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皋陶哼了一聲,大聲喝道:「峊宇!你可知罪?!」

    峊宇一驚,急忙叩拜下來,慌慌張張地說道:「下臣不知何罪啊!下臣都是擔心首領安危,想為首領報仇啊!」

    皋陶向身旁的士卒命令道:「拿下峊宇!」

    一旁的士卒還蒙在鼓裡,被搞的不知所措,但既是首領下令,幾個士卒便迅速拿下了峊宇。

    皋陶走到了被押解的峊宇面前,同時,從軍帳中走出的還有風后、大鴻、常先,最後的,竟是華蘭!

    「你?」峊宇看著華蘭疑問道,隨即轉向皋陶說道:「首領,你們都是被這個有蟜族女子蠱惑了!有蟜族的人,都是包藏禍心啊!」

    華蘭逐漸走了出來,面對峊宇的質問,華蘭並沒有辯解什麼,而是緩緩地走到了有蟜族女眷的中間,望著天空,唱起了歌曲。

    「神鹿呦呦……巡巡山中……」隨著華蘭歌聲響起,這些女眷們也跟著華蘭輕身哼唱起來,「與之相搏……彤彤其身……」,當唱到此處時,淒婉的曲調讓無數人哽咽失聲,懷中啼哭的孩子,也止住了哭聲,隨著這憂傷的歌曲,周圍的一些都沉靜了下來。

    皋陶走到了峊宇的身旁,說道:「你聽,這就是你口中的敵人,他們是這樣祭奠他們的恩人的……而你,卻殘忍地陷害了力牧,陷害了這個兩族的恩人,你怎配為大業族人?!」

    峊宇看著眼前的一幕,這一刻,他已經明白了一切,原來華蘭早已回來,皋陶一行前去交涉也只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為了引蛇出洞,好像峊宇兇相畢現。但峊宇並不甘心,他依然裝作委屈似地求著皋陶:「首領,我也是為了全族的利益啊!力牧的事情,我也沒有想到,我只是想讓他好好交涉,保住兩族的和平啊!」

    皋陶低頭看著身前的峊宇,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和憤恨。「你出來吧!」皋陶說道。

    只見又一個身影從軍帳後面出來了,峊宇仔細地看了看這個渾身破爛、蓬頭垢面的人,突然,峊宇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口中哽咽道:「你……你……木桑……怎麼……可能?」

    皋陶對著峊宇說道:「是華蘭她們,昨晚在山上發現了他。我們都已經全部知道了!還需要木桑指出來嗎?」

    木桑瞪著峊宇,骯髒的臉上透露出憤怒的表情!「峊宇,你騙得我好慘!還害死了力牧!你……你萬死難抵其罪啊!」木桑大聲地吼道。

    峊宇怔住了,一步步地後退,終於長吁了一口氣,癱到了地上,平靜地說道:「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說的?沒錯,是我害死了力牧!」

    此句一出,人群中瞬間炸開了鍋!所有聽到此話的族人都大驚失色……

    突然,峊宇站了起來,指著皋陶憤怒地說道:「可我並不是記恨力牧!我是記恨你!皋陶!如今之世,征戰頻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業族好不容易戰勝了有蟜族,你不去斬草除根、拓土開疆,卻把屬於我們的糧食分給有蟜族人!還帶著全族人遠遷到平陽?簡直是異想天開!你會害死大業族的!」

    面對峊宇的苛責,皋陶並沒有動怒,而是平和地對峊宇說道:「究竟誰對誰錯,我們拭目以待吧!未來,並不一定只有征伐!」

    「哼!……哈哈!……哈哈哈哈!」峊宇大笑著,突然,他掙脫了身後的士卒,拿起了地上的長劍,抵著皋陶。

    瞬間,周圍變得緊張起來,所有士卒都拔出了劍指向峊宇。

    此時皋陶並沒有後退,而是昂著頭看著峊宇,一言不語……

    峊宇又乾笑了兩聲,隨後,面色開始變得凝重,他嘆了口氣,把劍慢慢地從皋陶胸口拿開。峊宇回頭望了望周圍怒目相視的族人,接著,低下了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輸了……就是輸了,何必要再困獸猶鬥呢?」

    周圍的士卒依然在持劍指著峊宇,峊宇退後的兩步,抬起頭,望著皋陶說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突然,峊宇用劍抵住了自己的脖頸,唰的一下,一縷鮮血噴了出來,只見峊宇順勢倒在了地上,抽搐著……抽搐著……漸漸地沒有了呼吸。

    眾人望著峊宇的屍體,佇立不動,只有木桑走了過去,從峊宇手中取下了長劍。對著峊宇的屍體平靜地說道:「峊宇,你害的我好慘!本以為是為了全族的存亡,到頭來卻害死了大業族的功臣!我又有何面目苟活於世呢?」

    木桑拿著劍,緩步走到了營門口的祭台旁,看著力牧的森森白骨和邛的遺體,木桑難以抑制心中的痛苦,他嗚咽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都是因為我的錯誤,我來給你們償命來了!」說著,木桑也舉起劍向脖頸刎去……

    「木桑!不要!」皋陶剛反應過來,連忙大喊道!

    但已經晚了,木桑扶著祭台邊沿,已經跪倒在了地上,噴薄的鮮血湧出,在他的膝前匯成一大灘血……

    皋陶跑到木桑的身邊,扶著他。「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皋陶一個勁地大喊著。但木桑的臉上卻只是微笑著,用盡了最後的氣力,擠出了幾個字來:「這樣——我——就——安心——了。」

    說完了最後的話語,木桑的身子隨即癱軟了下去,冰冷地倒在了皋陶身上。

    「是仇恨,奪去了你們的生命!是仇恨,讓各族廝殺不斷!仇恨……仇恨……什麼時候,這神州大地上才能沒有仇恨?各族人才能和平共處?」皋陶抱著木桑還留有體溫的遺體,眼中流著淚,一字一句地說道。

    華蘭走到了皋陶身旁,用手輕觸著他的肩膀,說道:「皋陶,遠遷到平陽還有很遠的路途,如今我們未至彭蠡澤,糧草便已消耗過半。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倒下啊!」

    皋陶看著華蘭,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頓了頓,說道:「我會的,我一定會帶著兩族人,平安地抵達平陽!」

    華蘭欣慰地看著他,說:「以後,不再是兩族了……我已經和有蟜族其餘的長老談過,明天我們一起厚葬力牧,兩族人合二為一!以後,我們都是大業族人……」

    皋陶驚訝地看著華蘭,說道:「真的?!你真的已經說服了有蟜族剩下的長老們?」

    華蘭回道:「是的!當力牧率軍拯救洪水中的有蟜族人時,我們已經不再把大業族當成是我們的仇人了。力牧的死,我們都很遺憾,且喏長老知道事情的原委時,痛哭流涕,後悔自己錯殺了有蟜族的恩人,就在昨天,且喏已經從余峨山上縱身躍下!用自己的生命,償還了有蟜族對力牧的虧欠!」

    皋陶把木桑的遺體平整地安放在地上,小聲地自言自語道:「明日的厚葬,就把你和力牧他們埋在一起吧……」整理完了木桑的遺體,皋陶漸漸起身,轉向華蘭,緊緊地握住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堅定地說道:「我,一定會帶著大家抵達平陽的!」

    這一天的夜晚,皋陶並沒有睡著,而是一個人獨自仰望著星空,他在靜靜地思考,究竟如何能帶領全族,順利地遠遷至平陽;他還在思考著,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夠讓有蟜族逐漸忘卻數月前的仇恨,能夠和大業族合二為一……

    夜很快就過去了,次日,余峨山的有蟜族人也愧疚地來到了營中,但這一次,他們真的相信了眼前的一切!沒有仇恨、沒有廝殺,大業族和有蟜族相依相靠、共度難關。

    正午,厚葬力牧、兩族合一的儀式在營門外開始了!

    大祭司已死,風后便接替了峊宇的職責。面對數萬族人,風后大聲的喊道:「午時一到,起……」

    只見一旁寬大的木棺[,上古時期的喪葬,與中古時代的棺槨結構略有不同,形制樣式趨於簡單,沒有後期華麗的裝飾]被八名高大的衛兵用力抬起,棺內安放著力牧和邛的遺骨,另一側,一支略小的木棺也被四名衛兵抬起,裡面放的是木桑的遺骸。

    隨著衛兵緩慢而沉重的步伐,數萬族人安靜地看著兩座棺槨慢慢地被放在深坑之中。

    「覆土……」風后悠長的聲音再次響起。

    伴著風后的悼令,一縷熟悉的歌曲又一次迴蕩在族眾之中:「神鹿呦呦……巡巡山中……採食而歸……踽踽而行……」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幾乎每個大業族人都能哀婉地哼唱著這首歌曲,和有蟜族人一起,祭奠力牧逝去的靈魂。

    厚葬完畢,華蘭盛裝走到了眾人的面前,她身著一件淡綠色的緞錦袍,袍上面紋著一隻鹿首。皋陶看著華蘭的這身衣服,感覺是那麼的熟悉。

    華蘭緩緩步行至皋陶身旁,微微頷首,皋陶遂從腰間抽出了大業劍遞到了華蘭手中。

    華蘭右手持劍,高舉向天空,大聲對有蟜族人喊道:「有蟜族華蘭在此對天盟誓,神鹿護佑、我族倖存至今,從此以後,有蟜族、大業族當合二為一,兩族同心戮力、再無罅隙!」

    皋陶緩緩接過華蘭手中的大業劍,同樣大聲喊道:「我皋陶同樣在此對天盟誓,定當與各位族人一道,共度難關,抵達平陽!」

    數萬族人在此刻,終於沒有了異族之分,經歷了太多的廝殺,這一刻,幾乎每個人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口中紛紛喊道:「共度難關,抵達平陽……共度難關,抵達平陽……」

    力牧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終於換來了兩族的融合,而此時的皋陶也因為力牧的死,漸漸地懂得了化解各族仇恨的辦法……那就是——博愛。

    (第十二章完)

    (本章完)



第14章 消逝的仇恨·兩族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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