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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叫崖往事:處

    人類有史以來,一直跟自然界神秘的、不神秘的事件鬥爭著,探索著,其可歌可泣的過程書寫了人類的歷史,幾千年的文明史。—題記

    鬼剃頭之迷

    已記不清是那年的亊了。那時,我好象剛結婚不久,只不過想起來有些遙遠而已。那是個仲夏的夜晚,天氣好象不算太熱,但也絕非涼爽。四十瓦日光燈照耀得屋裡分外明亮。我坐在寫字檯前百~萬\小!說,妻子坐在窗前搖著扇子納涼。

    「別看了,講個故事吧!昨夜講的《紅玉》完了沒有?」妻子說著一把奪掉了我手中的書本。

    「講完了,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我沒好氣地說。我實在看不慣她那蠻不講理的霸道。

    「噯,多好的紅玉卻是狐精,是人該多好啊,」妻子嘆息道,「你說,世上真有鬼狐嗎?」

    我沒理採她。

    「你咋回亊?讓你講故事你不講,跟你講話你又愛理不理的。」她漲紅著臉嘮叨著,擺出一副想發作的架勢。

    「好吧,給你講個《畫皮》的故事」我雖然看不慣她那種凌勢欺人的樣子,但也不願為這些小事鬧彆扭。

    「不聽、不聽……」她嚇青了臉說:「小時候,聽老爸講過,我嚇得接連三個晚上都尿床。」

    看到她這副鳥樣,我偷著樂了心想:你剛才的威風都去那裡了呢?但是樂歸樂,安慰她還是必要的,男子漢嘛不跟婦人一般見識。我說:

    「有啥怕呢?《聊齋》裡的故事全是瞎編的,當年蒲松齡狀元不第而著《聊齋》,借花妖狐魅的故亊,大膽地揭露了封建社會的黑暗。瞎編的。」

    正說著。突然窗外伸進一隻白得怕人的手。

    「窗外的,是人,還是鬼?」妻子哆嗦著問。

    猜一定有人搞惡作劇了,我悄悄說:

    「快給我拿掃把來。」

    妻子找了半天沒找到,大聲咋呼著,既已說開了,我只好說:

    「沒掃把木棍也行。」

    窗外的一聽拿木棍了,把手趕緊縮回去。竟砸起門來:

    「開門……他媽的……開……門。」

    妻子急忙關上窗,一個箭步跑到我身邊,似乎門外來的是鬼狐或畫皮什麼的,而我仿佛成了捉鬼的鐘馗。

    我想去開門。

    「別開吧,你說己睡下了,明天來……」妻子哆嗦著,教唆我。

    可門外的卻在敲門,門被砸得山響,而那高八度的大嗓罵罵咧咧:

    「他……他媽的,開門!有……有……有事商量……」

    我有點犯難,門外的出言粗魯,想必是莽漢。今晚若得罪於他,誰知日後將會出啥事?看了看手錶已是十一點半了,夜半造訪,定有要事…但我瞟了一眼失去往日威風的妻子,心卻又軟了下來……

    門,到底還是開了。來人竟是獵人朋友小王。

    看到小王一身的打扮,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頭戴著草帽,帽沿壓得很低,幾乎蓋到眼上。我想,如果扮演電影,電視劇中的特務和殺手之類,卻是絕佳的人選!

    我笑著問:「怎麼沒去打夜獵?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了來?」

    「他…他娘的,你……還笑,我……我都成這樣了」小王嘆了口氣,緩緩地摘下了草帽,把一個禿頭呈在了我的面前:白括括的禿頭,連同眉毛、鬍子幾乎都精光。在這電燈光下折射出白色的光輝,使整個屋裡似乎頓時明亮了許多。我正在納悶:理髮頭毛颳得精光的,大有人在;連鬍子一起刮的亦不在小數;但是連眉毛都刮的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這難道是新髮型嗎?

    只見小王說:「他……他媽的,真……真……倒了霉了!」小王口吃,不罵娘,下面的話便說不出:「你瞧……瞧我這鳥相……」

    「想趕時髦是你,後悔又是你!你呀真讓我無語!」

    「那……由得你……你過來看。」小王晃著禿頭哭喪著臉說:「是……是一種病!」

    看著他的禿頭,我著實吃了一驚:剃的頭有發樁子的,而他沒有,倒是留下了發孔,象是被人拔掉似的。如果都拔得精光,倒也好看,而且一年下來也可省下理髮的幾個籽兒,可偏偏在頭頂上留下了不倫不類的三小掫稀稀拉拉的頭髮,使人馬上想到《三毛流浪記》中的主人翁。也使人聯想到野火燒荒的山坡,因某種原因而逃過刧難的三三兩兩的灌木叢。

    我感到問題有些嚴重:「可我不是醫生呀,要我為你幹些啥?」

    「陪……我去……去陳家集,找……找一個叫陳……陳其的,他……他老婆也生過這病,不知用啥治……治好的。」

    陳家集,我很熟,早年在那裡工作過。

    第二天中午。我們趕到陳其家。可是,陳其的老伴已死去了二個多月了,未亡人接待了我們,我們說明了來意。他在給我們沏了二杯茶後,看了看小王的頭說:

    「象,象,是我老伴那樣的病!」他說著,眼圈泛紅,似乎淚珠在那裡打滾。看了看又象想起什麼,接下說:「老伴的病來的蹺蹊,死得也快。是一個夜裡發的病。那夜,她見一個凶老婆子,老遠就衝著她說:『我找你找了三千年,終於把你找到了!』老伴說:『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呀!』那凶老婆子突然哈…哈…地大笑起來。老伴走近看到那凶老婆子面目猙獰,舞著半尺長的指甲。老伴見不對頭,轉身就跑說:『婆婆我們往昔無怨,近日無讎,為啥跟我過不去?』那凶老婆子又哈…哈…地笑著:『你就那麼健忘?三千年前,你搶走了我的老公,還害死了我!怎麼成了往昔無怨?今天我饒不了你!』說著氣沖沖地從後面追來,說時遲,那時快,在將跳過水溝時被一把抓住。是抓在髮髻上。因跑得快,衝力猛,向前一爭扎,只覺頭皮一陣撕裂疼痛,回頭看見自己的髮髻被抓走了,頓時哭將起來…醒來,原是南柯一夢。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梳洗時頭髮眉毛盡皆脫落。……」他說到這裡,哭了起來:「後來,我帶她去了幾家醫院就診,都斷不出是啥病。不到二個月,便撇下我走了……」

    毫無疑問,這次造訪的結果是很糟的,沒打聽個子丑寅卯來,卻在小王的心裡投下了可怕的陰影。

    一小時後,我們從他家出來,他送我們到家門口,擦了擦淚眼對小王說:「回去買好點吃吧,得了這種病是沒…」他說到這裡嘎然而止。我們知道他所要說的下文。在這種場合,說與不說同樣會產生效果。當然他並非刻意,而是是農村民眾中常見的,無意識的流露,我想責備他,卻又沒有責備的理由…我正想著,突然回身後傳來陳其的笑聲:

    「哈……哈……我找了三千年,終於找到你了!我饒不了你,看你那裡跑!……」

    聲音怪怪的,讓人聽了頭皮發麻,我想陳其的精神可能有點問題了,也許他離他的老伴已不遠了。

    小王的臉色頓時蒼白,渾身在微抖著,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了下來。我想安慰他,卻說不出恰當的話來。

    不過陳其老伴的病是三千年前情敵所致,雖屬是牽強的演義,但從陳其口中說來似乎亦能自圓其說。今天小王禿頭病的起因又會是怎樣的呢?我懷著種種的疑問問他,他黙然處置。

    「你的頭髮是怎樣掉的呢?難道也有情敵不成?」我打著哈哈,半是想調節一下氣氛,半是出於好奇。」

    「哎,呀,你開……開啥……啥玩笑呢?」小王漲紅著臉很不高興。繼而又流下淚來。我於心不忍,但又沒有辦法。

    於是,在接連幾天裡,我都陪著小王到各家醫院診,也可能他真的氣數已盡,陽壽當沒,幾家醫院都沒看出個名堂來。小王心煩,說不看了。死掉就讓死掉,世上那有不死之人?活得長短,無多大意義。活著也是受苦、受累、受罪。

    我隱隱預感到他正沿著陳其老伴的足跡在走。我甚至想籌劃他的後亊,既是好友,追悼會是要開的,花圈和輓聯也決不可少,還有悼詞…等等,也算朋友一場。當然,能醫還得醫,有此想法也決非壞事。

    我已記不清究竟是夏未還是秋初的一個不算太熱的傍晩,落日的餘輝給西邊天上染上了一抹桔紅色的晚霞。我和妻子坐在陽台上納涼。腑瞰著落日的餘輝烘托著的田野、村莊、及遠處起伏連綿而神秘的「鬼叫崖」山麓。多少年來,在那裡曾上演出一場又一場的神話故亊…

    想著,想著,又想起了小王。情不自禁地長嘆了起來。

    「你這幾天倒是咋啦?老唉聲嘆氣的,難道我有什麼不是,或對你有啥差池?……」妻子不高興起來了。

    「這跟你不搭介的,」我說。

    「你說啥?二個人在一起生活,你整天唉聲嘆氣,好象是我在欺負你似的,還說跟我不搭介……還有啥不好對我說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妻子越說越氣,聲高八度。

    每當這種時侯,我不待她拿出看家的本領,便早早地繳械投降了。為著這種小事鬧得不可開交花不來,往後的日子咋過?我裝個笑臉說:「好了,好了,別生氣,還不是為小王的病…」

    「他的病關你屁事?他自己不焦急,你焦啥急?」妻子嘟嚕著。

    「你那能這樣說話呢?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他不是不焦急,是沒法子!」

    「那你焦急,是有法子啦?」妻子餘氣未消,又鑽起牛角尖來了。這樣的事跟她是說不清楚的。

    哎,看來小王來日無多了。這幫醫生呀,怎麼連啥病都診斷不出來呢?只是吃飯拿工資的角色……我心潮起伏著。

    「這樣吧,小王既到這步田地了,『死牛當作活牛醫』讓我舅舅給看看,他是醫生。省得人家說我沒有同情心!」妻子嘮叨著,對我剛才的責備耿耿於懷。

    「在那家大醫院的?」

    「你要大醫院?那讓你失望了!他是劉莊赤腳醫生老劉。」

    各大醫院的醫生都奈何不了,一個赤腳醫生能有多大能耐,他行嗎?我肚子犯嘀咕了。

    「如果不放心,那就別去看了。」妻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說:「老舅可是出地『香烏籽,老啦田韭姜』,他原是名牌大學高材生。畢業後任h地區醫院的主任醫師。後因得罪上司,因此,在反右時就讓他解甲歸田,回家務農。後來劉莊的黨支部書記看他是個人材,就讓他當上了赤腳醫生。…有些病人連大醫院都認為不治之症在他那裡卻治癒了。文革後落實政策,h地區醫院要調他回去,縣醫院不同意說:『他那麼好的醫術,你們能用,我們不能用?』鄉衛生院聽說縣醫院要調他去也不同意:『縣醫院用得,我們用不得?…』舅舅卻說:『我那裡也不去,那些地方我都生活過夠了!這裡的人們和我有感情,我歡喜這裡。』話是實話,信得過就讓小王去看看,能治好也未可知。」

    有這樣的機會自然也不會放棄,儘管是出腳醫生,但卻也是醫生呀,而且他畢竟還是舅舅呢。

    第二天,我和妻子陪著小王去了劉莊。

    劉莊的醫療門診部設在大祠堂的左廂房。祠堂的正殿作病房,裡面住滿了病人。

    就診的病人從四面八方慕名而來。有來自百十里外的各州、各府、各縣人;也有來自咫尺天涯的本鄉、本土、本地人。在祠堂門口排隊著。他們有站著、坐著、有的乾脆在地上攤了塊布躺著;有老人、大人、和小孩。說話聲、笑聲、和兒哭嬰啼、紛紛嚷嚷合唱著;刺鼻的藥水味夾雜著汗臭屁臭到處漾溢著。我們擠過了人叢,穿過門外排著的一長溜就診隊伍,來到了左廂房。進了房門,只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醫師在給病人量血壓。

    「舅舅好忙呀!」妻一進門,早放開大嗓子。

    「是妮子嗎,可把你舅媽思念壞了!一結婚,就把我們給忘了,哎,人老了,不中用,你們也不來了。今天是啥風把你們吹來了?」

    「怎麼能忘掉您老人家呢?早就想過來,可就脫不開身。哎,你們一向可好嗎?」

    「好,好,我們都好!你今天……」舅舅邊說邊給病人量血壓。

    「你看,我只顧說,把他倆涼在一邊了。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愛人,那個是我愛人的朋友小王。」妻子指指我和小王又接下說:「小王得了一種病,大小醫院都跑遍了,沒看出個道道來,想請您老人家給診斷一下。」

    「你們先坐,」他給病人量完血壓,開了處方,未了又千叮萬囑:「安心靜養,多吃芹菜,水果,洋蔥,煙就別抽了,得戒掉,一抽菸血壓馬上就會上來……比上次好多了。」

    那病人唯唯喏喏,千恩萬謝答應著走了。

    要不是妻子領著來,小王恐怕等到日落西山也輪不到他就診。好在這年頭走後門成了順理成章,司空見慣的事。小王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挺胸收腹地呈岀那顆白得發青的禿頭。

    「你的頭髮是啥時侯掉的?」舅舅拍拍禿頭,左瞧瞧,右看看,好象挑選一個大西瓜。

    「大……大……約二十多……天的一個夜裡。」小王張著口吃的嘴巴。「

    「在掉發前有沒有吃過不愛吃的,或以前沒有吃過的東西?」

    「沒……沒有。」

    「過來,我看看你的眼睛。」舅舅看了看說:你的病是『鬼剃頭』!」說著又看看小王的白得慘人的雙手說:「看這手跟正常的『鬼剃頭』的手似有區別。」

    我們都大吃一驚:是的,小王的雙手象死人手一樣白得無血色,小王臉色蒼白,兩行眼淚淌了下來,好象馬上要告別這個世界。妻子嚇得聲音走調,渾身如同篩糠。妻子膽小,我怕出事,問舅舅:「舅媽呢?怎沒見她呀?」

    「她在家洗衣服呢,」舅舅低著頭正想給小王寫病歷呢。

    我對妻子說:「快去幫舅媽洗衣服去,別讓老人家累著!小王這裡有我陪著沒事的。」

    多日未見舅媽妻子自然高興,三步並做二步走,飛也似的走了。

    小王流著淚,我心裡犯嘀咕著:「鬼剃頭」雖不多見,但沒聽說是絕症呀。我抱著一線希望問:「這病對生命有沒有威脅?」

    「沒有威脅,但有影響。其實,所有病對身體都會有影響的。」舅舅說。

    我瞟了一眼淚水縱橫的小王,問舅舅:「陳家集有人得了這病死了……」

    「那是自然死亡,跟這病無關。」舅舅沉思了一會說。

    我們終於都鬆了口氣。

    舅舅說:「你先講講發病的經過吧,對治療有好處。」


    小王瞟了我一眼,低下頭黙不作聲。良久,舅舅又說:「你要是不講,讓我怎好對症下藥呢?」

    我在一傍催著:「你快說吧,有病瞞不了太醫。現在沒有比治病更重要的。」

    「那好……好吧。」小王終於鼓足了勇氣:「他……他媽的,你……他媽的不要急,讓我……他媽……媽的從頭講……來……」小王結結巴巴張著笨嘴說。

    「那裡來的楞頭青?」舅舅面露怒色,轉身問我:「你所交的都是這類人?」

    真讓我難堪!初來作客,竟讓舅舅不顧情面的……我感到無地自容!小王這人也真是的,在長輩面前說話也不注意,看今天怎樣收場!哎……真讓我為難!但此時此境解釋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也可爭取舅舅的諒解:「舅舅,小王口吃,他的口頭禪是『他媽的』這話不說。下就說不下去。其實,他雖是山野粗人,心眼不壞。」

    舅舅轉身嘆了口氣,對小王說:「哎算了。說吧,說吧,說完了對你的治療有好處。」

    我終於舒了口氣。小王也如釋重負,又開始講述。說實話,小王雖然罵罵咧咧,滿嘴噴糞,最好的話從他的嘴裡出來往往成了壞話。但人品不壞,很講義氣。正因為如此才成了我的莫逆之交。那天小王講述「鬼剃頭」的經過講得很糟,一則因口吃,二則被舅舅克了一頓後講話一拘束,更加結結巴巴,我聽了老半天才明白個大概。如果我現在將他的原話全盤托出,那麼最精彩的故事從他那張臭嘴裡出來,大家一定味同嚼蠟。考慮再三,只能用我低得可憐的水平轉述:

    那是二十多天前的亊。

    那天剛吃過晚飯,他愛人說:「爸捎信說明天來咱家。我想,也總得買點什麼,意思意思。」

    他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咋不吭氣啦?」他愛人有點不高興。

    他拍了拍口袋說:「小袋二層布,鈔票未放過!」

    「你就不會去打獵,弄點什麼過來?老人家老遠跑來,既沒錢買鮮的,但也不能讓他空著肚子回去呀。」他愛人紅著臉,一肚子不高興。

    有山獸獵,倒也可以,但大部份山場早毀於農業學大寨劈山造田。近年雖然退耕還林,但剛栽下的小樹未成氣侯,別說是山獸,就是黃鼠狼拜堂也看得一清二楚。只有離家十多里的「鬼叫崖」自然保護區,野獸卻多的是。但卻禁止捕獵。

    「鬼叫崖」歷來因多山精鬼怪而聞名,人跡罕至。山上古木參天,怪石磋峨,百巨岩崢嶸。每當西山日暮,狼鳴虎嘯,鬼哭神嚎,令人毛骨悚然。且又多蛇蟲,護林人曾見一條巨蟒在吞食一頭狼……

    他是膽大出名的人,常常夜獵,如龍似虎,那些所謂的山精鬼怪都不在話下。至於夜間偶爾上「鬼叫崖」偷獵,打幾隻野兔或山雞什麼的,鬼不覺,神不知。卻又何妨?於是那天他穿上半筒膠鞋,帶著小黑和小花,背上獵槍砍刀就走了。

    那是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小黑和小花在前面開路。它們是西德進口警犬的後裔。那年他叔叔任公安局長,小黑是走後門搞來的,小花則是因病而被淘汰的警犬。但作獵犬卻是一流的。我想全就是全縣最好的獵犬和它們相比,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這倒也不是它們出地的尊貴,就是拿有獵人曾以一萬元一隻的高價買它們,而被他婉言拒絕來說,也足已說明了它的確不同凡響。

    進了「鬼叫崖」山口。樹木開始茂密起來,月光透過古木濃陰間隙傾瀉下來,灑在崎嶇的山路上斑斑駁駁;山泉在山澗里嘩嘩地奔唱;遠處的深岙里不時傳出幾聲狼鳴,幾聲猿啼;偶或間雜著夜鷹的啼嚎,顯得分外神秘。陰森森的山風襲來,使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

    在前開路的小黑小花不知啥時侯也慢了下來,腳前腳後地跟隨著。

    大約又向前挺進了半里之遙,山路開始陡削起來,兩傍的樹木也更加密匝。月光早被頭頂上的樹木枝葉擋住。他仿佛走進了一個黑色的山洞。打開手電,只見兩邊榛榛莽莽,黑壓壓的。他不禁懷疑起來,今晚的打獵是否是時候。正想著,只見小黑和小花咽咽嗚嗚低鳴著,繞著他的腳跟亂轉。他毛骨悚然:根據以往夜獵經驗,是碰上山鬼了!在往常,碰上這種場面,他只消把二條狗往麻袋裡一裝,扛上肩頭便可撤回。可是現在不行了,來時忘帶麻袋。他慶幸當兵時學過「孫子兵法」,懂得「置死地而後生」的妙理。他急忙蹭下去摸了摸小黑小花,不時拍拍它們的腦袋,不斷地給它們打氣壯膽。俗話說「狗通人性,」這話不假,它們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下來。

    這時,一陣沉悶的怪聲自遠處傳來,似乎山巒都右微微地顫抖,緊接著,一陣震耳欲聾的:「哈……哈……哈……笑聲自遠而近,他頓覺得頭皮發漲,毛骨悚然。本能地握緊手中的獵槍,壯了壯膽,用自己剛陽之氣一聲吆喝,二隻獵犬便撲了過去。要是普通獵犬,別說是撲過去,恐怕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

    黑暗中,只聽到兩隻獵犬幾聲慘叫,他急忙揣槍循聲放去,但槍沒響啞了。他急忙擰手電想著個究竟,但不知啥的,手電竟不亮。媽的,人在倒霉時喝涼水都塞牙!他嚇得毛髮倒豎,腦袋象炸開似的嗡嗡作響。急呼兩隻獵犬,四周萬籟具寂……就這樣,人和犬的聯合陣線徹底崩潰了,他失去了可靠的同盟軍,陷入了孤軍作戰的境地……他不敢久留,急忙往回跑,可身後又傳來震耳欲聾的的笑聲。他來不及細想連滾帶爬跑著,一路上他不知道足摔了多少個跤,終於跑到了頭頂上能看到月光的山路上,後面傳來「噠……噠……的聲音,怕是那東西追來了。他慌不擇路,奮力向前逃去……好不容易遠遠看到前面有一小茅屋,在那微弱的月光下,顯得朦朦矓矓,屋前有二個人坐著似乎在聊天,他頓覺膽子大了許多。他大聲喊:「老哥,老哥!」可是沒人搭理。走近定睛一看啥也沒有,他嚇得渾身直帽冷汗,他一轉身卻發現身後站著兩個人,一個少了一隻耳朵,一個沒有鼻子,奇醜無比。他來不及細看,更來不及細想,奪路而逃。身後傳來一陣怪裡怪氣的狂笑……

    他不敢回頭,只是拼命向前逃竄。漸漸地身後好象沒了點響聲。心想那東西是沒追上來了。心裡稍安,他跑的腳步也就慢了下來。

    遠處傳來轟鳴的山泉聲,他仔細一看,原來是已到了龍潭坑地帶了。糟了,剛才慌不擇路跑錯路口了。本來應跑向西山口方向的,現在卻跑向了南山口方向,而且還過來了好幾里路程。跑回去是不可能了,在這多事的夜裡跑回去的後果誰也無法預料。只能從這南山口出去了。大不了回家多走幾里路程罷了。

    他正向前走著,突然從山谷中傳來「呱……呱……呱……」的叫聲,聲音很響亮,似乎整個山谷都在震動,他知道這是山坑裡的「田雞狗」的聲音。這麼宏亮的叫聲,這「田雞狗」至少都右一斤以上,這東西非但美味,且是滋補身子最好的食材,尤其是這山坑野生的東西。那些美國的牛蛙是無法與它相比的。想到這裡,他頓時來了精神,把剛才的恐懼的狼狽早拋到了九霄雲外。心裡又開始活路著:今晚雖然運氣不佳,丟了二隻獵犬,但是在這裡遇上了「田雞狗」抓上幾隻回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明日老丈人來了,讓他老人家償償這美味的「田雞狗」。在老婆面前也算有個交代。

    他循聲走了過去,這聲音總感到怪怪的響得頭皮發麻,是從龍潭坑的龍潭裡傳來的。他躡手躡腳來到潭邊,叫聲已經沒了。潭裡有一個人在洗澡,借著朦朧的月色,他發現是個女的,頭髮很長,很長。那女人聽有人來,雙於急捂住胸前,轉過身來。如果不轉身倒也罷了,這一轉身真讓他魂飛魄散:他只見那女的青面獠牙,兩眼射出兩道綠光。小王不禁「啊……」的一聲跋腿就跑。急匆匆似漏網之魚,顫慄栗喪家之犬。他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也數不清栽了多少個跟斗,只恨爹娘給他少生兩隻腳!沒跑多遠又怱見那女的雙手捂著胸部攔在前面,他嚇軟了雙腿,哭著:「我的媽呀,今晚我究竟是咋啦?」下面那個又不爭氣,在這緊要關頭沒關住早已漲了多時的尿液,竟在這女人面前不知羞恥排放出來,真他媽的丟臉!褲檔子竟一下子濕透啦,尿液還順著褲腳流進了半筒膠鞋裡……

    散了泡尿後,他頓覺神清氣爽,那個女的忽然不見了。趁著這個空隙,他捨命向前狂奔。好不容易逃出了「鬼叫崖」的南山口,看看後面沒有什麼東西追來,心裡稍微安了下來。定了定神,發現自已不知什麼時候跑掉了一隻半筒膠鞋。心想也只能等明天再說了。

    他正想著,已來到護林員小楊的房前。他以前走南山口上山打獵,必定會在小楊屋裡坐坐,聊一會天……小楊的房子共有三間,東頭一間放著二張床,算作臥室;中間那間靠後牆放張長桌,桌上正奉著釋迦牟尼、觀世音、和彌勒佛等菩薩,左牆角還供著一尊關雲長神像。前廳放幾把椅子,幾條長凳供來往客人臨時歇息聊天。西頭一間沏了個灶,供生火做飯、吃飯,就算作是廚房了。中間房子正中開一雙大門,門外邊上放一張長石凳,供來往客人坐坐。

    小王看房子裡面燈還亮著。門外的長石凳上卻坐著一個人,走近一看是同村的宏姐。宏姐與小王年紀相仿,從少一起長大。平常吵吵鬧鬧,兩少無猜。小王見了說:「你怎麼在這裡。」她沒應,竟用腳絆了小王一下,小王一踉蹌,順手往她的頭髮抓了一把,她也不吭聲,卻隨手往小王的屁股打了一巴掌,小王只覺得屁股刺骨的疼痛,心想,這個宏姐今晚那來得那麼大的勁?想著順手推進小楊的房門。

    小楊正坐在凳子上磨刀,他老爸楊老忠坐在菩薩前念著《金剛經》。小王往手上抓的宏姐頭髮一看,竟傻了眼:整把全是稻草!他不禁嚇出一身冷汗。楊老忠問啥事?小王說:

    「剛才我進來時,看到同村的宏姐坐在門外的石凳上,她絆我一下,我順手往她的頭上抓了一把頭髮,進來一看竟是稻草!」

    楊老忠說:「你今晚是碰上『東西』了。看來那『東西』還有些來歷!你想,我這裡供著釋迦牟尼、觀世音、彌勒佛等菩薩,牆角上還有一尊關雲長的神像。按理說一般的鬼魅見了菩薩,早就魂飛魄散,恐避不及,而且,我正念著《金剛經》,如果沒點來歷那『東西』還敢坐在我的門囗?兒子快操傢伙!」楊老忠說著從壁上摘下了桃木劍,小楊則拿著正在磨的砍刀,沖了出去,小王拿著獵槍緊跟出去。但是,石凳上那「東西」早沒影了。

    他們轉身回屋,楊老忠對小王說:「你這支槍一定沒用了,是放不響,啞了。對吧?因為槍筒里裝滿了泥沙。」

    小王槍口向下果然倒出了沙土。小王大驚。驚恐之餘,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難忍,讓楊老忠給看看。楊老忠說:

    「如果這『東西』來歷在三千年以內的,那好辦,如果三千年以外,那我也無能為力了。」說著讓小王把褲子脫了下來。

    小王的屁股己開始青腫了,楊老忠仔細看了看說:「這功力還在二千年以下不礙事,好在你的一褲子的尿液多少起了拖延青腫的速度」他說著瞟了羞得滿臉通紅的小王。接著開始擺了香案,嘴上唸著經文,然後寫了兩道符,一道先燒了泡成茶讓小王先喝下,另一道符用紅紙包好讓小王放在衣袋裡,到家後貼在家門口。

    然後拿來了自製的藥水,洗擦了小王的屁股,貼上自製的「鎮魔消腫膏」說:「這膏藥貼上去十二小時後,可以完全把體內的毒素逼出來腫也能全消。」楊老忠瞟了小王一眼接著說:「那年我兒子當上了護林員,我怕他年輕,在這深山野嶺里出事,也就跟著來了。我在屋後搞了個蓬,裡面種了點『靈芝』、『磨菇、』『白木耳』等,偶或空閒,獵個山雞,野兔什麼的,打發日子。這山里,那『東西』多,不過一般你不招惹它們,它們也不會惹你的,大家都會相安無事的。你今晚是打獵的吧?」

    小王就把自己丟了二條獵犬的事講給老楊聽。老楊笑著說:

    「小伙子,今晚你碰上了我,是你運氣好,否則你足回不了家的了。在這山道里混,沒兩把刷子是混不下去的。我年輕時也有過你一樣的經歷,後來師傅救了我,使我擺脫困境。還教了我一身的本事。我們既然碰上了,看來也有些緣份。我教你幾招吧:」

    「1.夜裡走路要不慌不忙,要想些開心的事,或哼些小曲;」

    「2.走到路口,或道路拐彎的地方,必須咳嗽一聲。自會覺得膽子大許多。那些『東西』

    也會自動避開;」

    「3.夜裡行走萬一碰上那『東西』來麻煩,你就撒泡尿,那『東西』就會跑掉,一切都會順利的;」

    「4.那『東西』怕刀,只要手裡拿著刀,那『東西』就不敢接近你。」

    聽到了這裡,小王會心地笑了:怪不得在龍潭坑,被嚇尿褲子,那『東西』突然不見了,原來是怕尿液!他媽的,真稀奇。他真在想著,只聽見楊老忠又接著說:

    「從現在起你把槍背在肩上,把大砍刀拿在手裡……你跑掉了一隻半筒膠鞋,先把小楊的軍鞋穿上,這隻半筒先放在這裡,待明天找回另一隻一起拿回去。……現在屁股好些了吧?」

    小王摸摸屁股似乎好多了,小王低了低頭。楊老忠說:

    「好些了我就不留你,把我的手電也帶上。」

    小王唯唯喏喏,準備回家,楊老忠和小楊送他出來,小楊說:「爸讓他把桃木劍也帶上吧」

    老楊說:「行,帶上這個。」說著,把桃木劍掛在小王肩上。

    「我有大砍刀行了,桃木劍就不帶了。」小王心想:桃木劍管咋用?要真碰上事行嗎?

    「你不懂,這個避邪的呢」老楊說著,又千叮萬囑要他一路小心。

    小王雖然屁股上貼了膏藥,腫也消了許多,但走起路來,仍然有些疼痛,他也只好忍受著。一路上,少不得跌跌撞撞。所好著老楊的手電讓他帶上了,路上坑坑窪窪,坎坎坷坷及一切髒東西都能一覽無餘。他雖然走錯了,從南山口出來,回家的路因此遠了一些,但卻終於安全了。今晚真的嚇人,想來真的後怕,幾次腦袋裡都劃出這樣想法:這一百多斤今晚要交代這裡了。天可憐見卻又讓他轉危為安了。他正想,前面路上突然出現一堆黑呼呼的東西,他的心又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走近了看是大莽蛇。那『傢伙』見人來了把頭昂得老高,吐著紅信子。

    小王一手舞著砍刀,一手拿著手電說:「畜牲,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為啥要擋我去路?」他真想上去給它一刀,但是這一刀下去,要是砍不死那麻煩就大了,弄不好反被它所傷。他想老楊的話:你不惹它們,它們也不會惹你,大家相安無事。在相持了幾分鐘後,它果然向路邊竄去……

    「你在編故事吧?你應該著重談談掉發經過,……對你的病情診斷不無好處。」舅舅有點不高興,在一邊提醒著。

    小王摸了摸禿頭。不好意思地接下敘述:

    他到家的時侯都已凌晨二點多了,可以說他是連滾帶爬跑回家的。一路上他也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斗,衣服撕爛了多處,臉上也淌著血,想定是撞在樹上所致。

    他愛人見他如此狼狽,打了洗臉水,他頭臉一洗,毛髮盡掉,便成了這副鳥樣!

    第二天上午,他在家門口貼了楊老忠給寫的「符」。看看屁股上青腫消得差不多了。喊了鄰居老三一起,想找回二條獵犬。順道把楊老忠的桃木劍和小楊的軍鞋還了。

    老楊對小王說:「你雖然常打獵,但對山裡的事知道很少。平常只是憑著自已有幾斤力氣蠻幹著。並不知山有山道,水有水路,看來你已得罪了那東西了」,接著又看看小王的禿頭搖著頭說:「這個我無能為力,得找醫生。所以今天進山一定要格外小心行事。常言道:『吃飯難講話,上山難講大。』這點你們記住了。」老楊說著喝口水接下說:「這樣吧,還是我跟你們一起去穩妥些。小王過來看看屁股怎樣了?」

    有老楊一起去,小王自然高興。屁股也早不礙事了。他把屁股讓老楊看了,老楊說:「恢復得不錯,看來那『東西』功力不深,才千年的樣子。」說著一行三人一起上路。剛出門,老楊對小王說:「把那把桃木劍也帶上,這劍就送你了,我家裡還有二把呢。」

    他們一路尋了上去,在距龍潭坑「龍潭」二三丈的地方找到了小王跑掉的那隻半筒膠鞋。老楊見了大驚:「你昨夜到了這『龍潭』?」

    小王說:「是呀,潭裡有幾隻『田雞狗』在叫,我想去抓幾隻,結果沒有……」

    「看來,你也不是一般的人……」老楊說著,大家開始繼續前進。到昨夜小王碰到一個沒鼻子,一個只有一隻耳朵的地方,老楊在那裡站了一會,嘆息著,又搖了搖頭。小王問老楊:「咋啦?」

    老楊搖了搖頭說:「沒啥!」然後繼續前進。

    尋到出事地點,沒發現獵犬的蹤跡。心想可能早己成了野獸們的美餐了。正想返回,只見遠處滿掛枯藤的古松上掛著兩隻雪白的口袋。出於好奇,他們走了過去,沒想到,竟是兩條獵犬!犬尾被擰成結兒,倒掛在松枝上。犬毛盡皆脫落,雪白白的如同案桌上刮淨毛的肉豬。犬肚一息一息的,還沒死。

    把那楊老看發呆說:「沒見過這麼大的力量!一條西德警犬幾個人近它不得;而且又是二條犬竟被兩尾結在一起,倒掛在樹枝上,這可不是一般的力量!」

    說著大家一齊動手,把它們弄了回來。現在養在家裡呆頭呆腦的,渾身上下根毛不長,己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是鬼剃頭』無疑!」舅舅聽完小王的敘述後說:「從臨床的角度看,頭髮的主要成份份是角質蛋白,是一種動物性蛋白質。在當營養不良,體內缺乏製造角質蛋白的某種元素時,就會造成脫髮。就象樹木需要水份,一旦缺水,樹木就會落葉,甚至枯死一樣。脫髮可分為生理性脫髮和病理性脫髮即脂溢性脫髮,臨床可分為『全禿』、『斑禿』、禿頂』三種…而你的脫髮是屬嚴重的『斑禿』,俗稱『鬼剃頭』。造成『鬼剃頭』的真正病因雖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你的體內一定缺乏製造角質蛋白的必需元素…

    「那兩條獵犬犬毛掉盡,倒掛在樹枝上也是缺乏製造角質蛋白的必需元素?」我懷著一肚子的迷惑問。

    「在目前的科學水平下,對於自然界的一些怪現象還是無法解釋的,」舅舅說著喝了口開水,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就象飛碟與百慕達三角一樣,犬毛盡掉,倒掛在樹枝上也是一個迷。但卻不是我們今天所要研究的,要研究的是小王的病!這樣吧,給你開個處方試試……」

    我簡直不相信自已的眼睛,舅舅開的處方竟是:「米醋二斤,一日三次,塗於患處。」

    ……

    二個月後,小王來到我家,我發現他的頭髮及眉毛都重新長出來了:細細而淡黃色的,婉如秋後的嫩草,雖然有點難看,但比起以前的禿頭好看多了。那天小王非常高興,還備了點禮物給舅舅,算作是謝禮。讓我陪著他去。

    舅舅見我們來了,異常高興,說:「來就來吧,還帶啥禮物?再說救死扶傷是我份內的事!」說著動手給我們沏茶。

    小王在一邊漲紅著臉,張著嘴:「……他……他……」,我知道他不罵一句:「他媽的」下面的話便講不出來。我在一邊一再提醒,有話慢慢講,不急。

    舅舅那天心情好,微笑著走過來看了看小王的頭,拍了拍說:「不錯嘛,頭髮長出來了呀。」接著又對小王說:「說不出就罵吧…逼著也難受。」

    「……他……他媽的,我……我那倆條獵犬毛……毛也長出……出來了,只……只……是呆頭呆腦,不會趕……趕獵了……」小王無可奈何地說。是的,獵犬是獵人的命根子。

    我問舅舅:「是否有藥?」

    舅舅說:「治人都差點兒治不好,治犬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了,它又不會說話。我又沒有治犬的經驗,最好找獸醫商量,看看有啥辦法。」

    說起獸醫肯定不行,他們無非是治療豬狗拉肚子,打打針餵點藥什麼的,治呆頭呆腦行嗎?尤其是這特殊的病。而且這兩條犬可也不是一般的犬呀,在我們迫切的要求下,他終同意給獵犬開方子了,說先試試,但不一定有效。接下他又問:「那天夜裡獵槍為啥會啞了?」

    小王說:「那天晚上在楊老忠家,老楊告訴我那槍筒里一定裝有泥沙,我一看果然裝滿了泥沙。也不知道這些沙土是怎麼進去的。」

    舅舅突然興奮起來:「這就對了!手電筒不亮也就不難解釋了!…」

    我說:「為啥呢?」

    舅舅笑而不答。給犬開的方子了,上面寫:「烏梢蛇15克,僵蠶15克,蜈蚣3條,地龍15克,全蠍6克,石菖蒲12克,膽星12克,威靈仙8克,水燃服。去鎮中藥店抓7帖試試,如見效,按這方子繼續服用。如果不見效你再來,我重新再開。」

    「你怎麼會開起中藥方來了呢?你不是西醫嗎?」我疑惑地問道。

    「自學的,早幾年還通過了自學考試,並取得行醫資格證書,還得過中醫論文獎呢……」舅舅自豪地說:「現在是按人的呆頭呆腦的病情開的,沒法子獵犬不會說話先償試一下。」

    我是愛鑽牛尖的人,舅舅不告訴我們槍筒有泥沙和手電不亮的原因讓我們不爽!我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盤問下,他才壓低聲音告訴我們:「『鬼叫崖』定有一種不為人知的神秘東西。我想只要我們堅持不懈的努力,一定會把它弄個水落石出。」

    我實在記不起是又過了一個月還是二個月,小王的兩條狗也恢復正常了。而正在這時,卻傳來了舅舅的噩耗。他死在「鬼叫崖」山峪深處。是護林員小楊發現的,據法醫鑑定是已死了二天了。

    那天我和小王去了那裡,只見舅舅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頭髮和眉毛掉得精光。手裡還拿著筆和筆記本,上面寫滿了歪歪斜斜的符號,旁邊還畫了一幅草圖,仔細看好像是個山洞,旁邊有幾棵樹……舅舅平常練功用的龍泉寶劍粘滿紅得發黑的血,放在他的身邊,那個『東西』看來被舅舅刺傷了,一滴滴紅得發黑的血一路滴向山谷深處……

    那天楊去忠也去了那裡,他比我們晚幾分鐘到。他仔細査看了血漬,滴滴通往的的去處

    。他也忍不住流著淚說:「幹這樣的事怎麼好單獨一人來呢?要是叫上我一起情況或許會好些呀……」

    小王跪在舅舅面前,仰天大哭,一反往日口吃的習慣,這次卻出奇的流暢:「舅舅,你就這樣走了,我這輩子拿什麼報答你呀?你要到這裡來,怎麼好單槍匹馬呢?怎麼不叫上我一起呢?」

    這哭聲在這「鬼叫崖」山谷里久久盤旋著,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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